然而,待温故离告退,将书房留给我们这对父女,让我们得以独处之后,暄帝却出人意料地开了口:“丫头,你刚才为何笑得那样古怪?”
好嘛……都已经从“孩子”升级成“丫头”了——我这个前世爹其实是个自来熟吧?
“坑爹啊……咳咳……父皇。”一个在内心强化了无数遍的词汇脱口而出,我蓦地想起了,此人好歹也给我送来了生存的希望,我不该再拿他开玩笑,于是立马改了个恭敬又体面的称呼,“我这么叫,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这么叫再合适不过了。”他盯着我,笑逐颜开,显然相当满足,“你总算愿意认我这个爹了。”
“……”四目相对,我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心里道:唉,认就认吧,权当认个干爹了……
“那什么……父皇,我只是觉得,温故离对你实在是太好了,但凡牵涉到你的事,他铁定是不遗余力、力求完美的。”我如实相告,同时观察着暄帝脸上的表情。
“故离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朋友,能与他结识,实属我三生有幸。这些年来,也真是辛苦他支撑着这个国家……”暄帝惆怅地叹了口气,明显对旧友兼臣子的温故离有着极高的评价,并且也从心底表达了对他的感谢和愧疚,“不过丫头,”不料下一秒,男子突然话锋一转,笑吟吟地注目于我,“他对你也是相当不错的。”
我闻言当即一怔,回神后毫不犹豫地歪了歪嘴角,直言不讳道:“是啊是啊,很不错的,之前不知道多少次气得我头晕吐血。”
暄帝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是真的头晕、吐血,因为我体内的奇毒。”生怕前世爹误以为我在使用夸张的修辞手法,我忙不迭瞪大了眼补充道,“当然,他当时并不知情,甚至连我自个儿都还没察觉,所以我也不怪他。”申讨完了某人的罪状,我深明大义地表达了自身的宽容大度。
暄帝听罢,神色微凝,进而浅浅一笑,曰:“这件事,其实他业已心中有数、懊悔不已,都特意向我请过罪了。”
我闻讯略感诧异,但立马就理解了温故离的心情。
“故离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很多事情,他也有他的无奈,你别记恨他。”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也是,是我这个当爹的啰嗦了。”暄帝莞尔一笑,整个一慈眉善目的大叔,“所幸他已承认了你这个皇帝……”他稍作停顿,饶有兴趣地瞅着我,“丫头啊,不到一年的工夫就得到了他的认可,你可不简单啊。”
“啊?是吗?”对方的意思不言而喻,可我却装傻充愣着,只敢在心里窃喜一番,“那父皇当年获得他的认可,花了多久的时间?”
如果这一刻我能提前预知,暄帝追忆往事的欲望会如黄河泛滥般一发不可收拾,那么我绝对不会信口提出有关当年的问题。
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是以,我只能耐着性子听我这前世爹饶有兴致地向我诉说那些“我与故离不得不说的陈年趣事”。
算了,权当是听故事吧。
唔?他让温故离男扮女装潜入青楼查案?噗——温故离扮女人?!
啥?他硬是要教温故离爬树看美人,结果误人子弟,害人家摔了个四脚朝天,愣是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囧——这哑巴亏吃的……
啊?他还想当月老给温故离做媒,到头来自诩京城第二美女的女方觉得自己长得还不如男方,当即就泪奔而去,发誓不再相亲?喂——您这是牵红线呢还是误终身?
时而忍俊不禁时而哭笑不得地听着暄帝滔滔不绝的讲述,我顿时觉得每一头老谋深算的狐狸都曾经是一只逆来顺受的忠犬。
与此同时,温故离的冰山形象也随着暄帝不厚道的揭老底行径而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委曲求全、无怨无悔、宽容大度的好男人楷模在我心中拔地而起。
我告诉自己,下次见到温故离的时候,一定要对他好一点,好一点,再好一点——这大叔太值得同情了,碰上的这是个什么人哪……
感慨着温故离曾经的“遇人不淑”,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端量着眼前几近眉飞色舞的某人。
许是留意到了我意味深长的眼神,刚好说到“弱冠之年篇”的暄帝十分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呵呵……这些事你别跟故离提起啊……他孩子都跟你一样大了,要面子的……”
这家伙其实是穆清弦和唐圣僧的结合体吧?!
我抽了抽嘴角,开始考虑要不要叫回“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