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可眼下敌我双方实力悬殊,沐须城等不了太久,只能靠自己了。”上述残酷的现实,又何尝不令我心焦无奈,“只要我们能撑到北梁援军到来,就是我们赢了。”
“皇上,臣还是觉得……”
“什么都不用多说,朕只问你一句话,如今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彼此相望,双方皆是拧眉不语。
事已至此,我别无选择。
沐须城一旦被攻破,那么皇城沦陷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不是没考虑过逃走,但我果然还是做不出来。
亡国之君——即便我愿意背负上这个沉重的骂名,我又何以肩负天下苍生的性命和他们从今往后的命运?
更何况,我难道要让我身边的人,让身为我朝左相的辰灵,一辈子都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
如果说我这条不知能活多久的命还可以再做些什么的话,那就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人,作为一个国家的帝王,去保护我的臣民,保护我最重要的人。
我不是毫不畏惧,但时至家国危难之际,我必须挺身而出,必须迎难而上——为了无数条鲜活的生命,更为了那个一直在默默守护我的……我珍爱的人。
“时不我待,马上传令下去,召集人马,准备物资,最关键的是,派人快马加鞭,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朕赴沐须城御驾亲征的情报传到梁圣帝的耳中。”
“皇上!兹事体大,求皇上三思!”
温故离倏尔冒出的话语令原本已目视远方的我猝然目光一转,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一刻,他屈膝跪在了地上。
他用一双眼,目不转睛地仰视着我。
那漆黑而又深邃的眸中,竟透出犹如破冰后的满目晶莹,化作了黑夜下的缕缕光芒。
这震撼人心的眼神,让我突然就想起了辰灵曾几何时的那番话。
他的眼睛里,似乎藏了很多东西,但是,那却是一双很干净的眼。
不论言语、动作、表情如何作假,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云玦,好好看看他的眼睛,然后透过他的眼,看他的心。
四目相接,我如同被施了法术一般,定在那里,凝视着男子的瞳仁。
这个人……不是担心计划失败,而是真的……怕我会一去不返。
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此时此刻我的脑海中,竟毫不迟疑地出现了上述认知。
“温故离……”我蓦然扬起嘴角,一种悲喜交集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知道为什么,朕觉得你变得有人情味了……”
“皇上……”他顾不得发愣,很快回过神来继续劝阻,“请皇上再给臣一天的时间,容臣想出万全之策……”
“你明明跟朕一样,知道这所谓的‘万全之策’根本就不存在,又何苦自欺欺人?”我依然浅浅地笑着,缓缓靠近了他,向他伸出了右手,“温丞相,在你眼里,国家和国君,究竟孰轻孰重?”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居然会郑重其事地对他提出这个问题。
可是这一天就这样不期而至了,还叫我朴名地感受到了一种释然。
他微睁大眼凝视着我,拧紧了双眉,动了动双唇,终是无言以对。
我不强求他的答案,只是默默无语地把他扶了起来。
“此事,朕意已决。还有,”我急急道出了一个承接用的副词,为的是不让他有“可乘之机”,“朕一定会活着回来。”
他面露痛色,凝神看了我好一会儿,最终一语不发地闭上了双眸,叹息着垂下了眼帘。
是日过后,短短两天,寰帝将欲亲征沐须城的消息就传遍了南浮朝野。
朝中大臣闻讯,有大惊失色竭力劝阻的,有神情凝重忧心忡忡的,也有钦佩不已赞不绝口的。面对这一切,我唯有以不变应万变,一门心思为两天后的出发做准备。
而就在启程的前一天,原本该在程府照看辰灵的黎烨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你要御驾亲征?!”视线对上的一刹那,他就劈头盖脸地问我。
“……”早已从他心急火燎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来意,我好整以暇地望着来人,并未即刻作答,“都退下。”
“是。”早就习惯了动辄被国君屏退的待遇,宫人们马上领命退出了屋子。
黎烨闻言,侧目扫了四周一圈,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小小的失态,但待宫人一走而光过后,他就立马盯紧了我的眸子,急切地重复了自己的问题:“我听说你要亲自领兵奔赴沙场?”
果然还是瞒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