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思忖着,我找到了黎烨,请他留在程府里照看着辰灵——因为如今除我以外,只有他清楚辰灵的身体情况了。
“你准备回宫了?”聪明如他,旋即就从我的请求中推测出了我的打算。
“嗯。”我注视着他,略作颔首,“眼下正值两国交战,我又在宫外呆了这么久,不回去不行。”
当夜,我就照着上午所言,将府中事宜安排妥当,领着出秀、飞檐等人回到了宫中。
鉴于宫人们每日的悉心照料,御书房内的那两朵灵莲花仍是水润饱满、亭亭玉立——可是当初送花的人,如今已是前路难卜。
忆及这数日来的悲欢离合,我只觉恍如隔世。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就寝吧。”夜深人静,我独自一人坐在案几前愁眉不展,忽而听得出秀轻声提醒。
差点忘了,白天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各大臣府上传我口谕——明日早朝恢复如常。
我轻声叹息,接着默默无言地回了寝宫。
翌日辰时,冷清了近十天的朔阳殿再次迎来了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气氛一时有些压抑。不过碍于大敌当前,对于我连日不朝早有意见的一些大臣们并没有揪着过去不放,而是同其他人一起,一本正经地商议着与西凛的战事。
年饶被派去抵挡敌方先遣部队虽不过两日,但按照先前的计划,后续兵力是要迅速跟上的。所幸战事一起,温故离就已开始调动军力,除去年饶所带的十万精兵,他还利用这两天的时间集结了二十万大军,令他们在皇城附近的几座城池里待命。
这种事,是多日来分身乏术又不懂军事的我力所不能及的。
是以,获悉此事的我不得不承认,大部分兵权在他手上,大部分将士听命于他,也是有好处的。
在群臣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下,我等得出结论,再遣朝中三员大将,分别率军奔赴不同的地点。
据说,西凛人不会一条胡同跑到黑,他们极有可能会以某一股势力为主力,辅以多处游击,为的是令我军应接不暇,并达到割裂我方战力的目的。
这些话的意思我懂,就好比是几个人围着你,这个趁你不防打你一拳,那个见你不备戳你一记,让你顾上了这个又应付不了那个,最后落得焦头烂额、精疲力竭,也就任人鱼肉了。
只是,究竟哪个才是伺机而动欲给你最强痛击的,谁也无法料准——也许是一开始就势头最猛的那个,又或者是藏匿于暗处蓄势待发的后起之力。
所以,每一个都得防着,每一个都不能掉以轻心。
战争真是叫人厌恶,无论走到哪一个时代,它都是一场灾难。
退朝后,我对着一张难以完全看懂的地图,烦恼忧虑之余又更添一分憎恶。
这时,温故离前来求见,我对他道出一句“来得正好”,二话不说就拿着地图站起身来。
“朕有些地方看不太明白……”我一边盯着图上那些个圈圈绕绕的东西,一边快步走到了温故离的身前,不过驻足于对方跟前的一瞬间,我突然从自说自话的状态中抽离,将目光从地图上转移到他的脸上,“你有何事?”
“回皇上,臣亦是来与皇上商讨作战一事。”他欠着身子,拱手作答。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双手执图走向了右手边的茶几。将地图安放在茶几上,我心中所思却已非方才所想。
“调兵的事……”眼见温故离默不作声地跟了过来,我鼓起勇气另起话题,“朕要谢谢你……”
话音未落,我已侧首凝眸于他,而他亦抬眼对上了我的视线——这一举动,让我看清了他眸中不容忽视的错愕。
“朕那天没有下令,你却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将此事操办妥当。”
“皇上不责罚臣逾矩便好。”
“呵,你在讽刺朕吗?”我笑了笑,信口道。
“臣绝无此意。”他忙低眉作揖。
“朕说笑的。”以真诚的口吻说完这句话,我又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唇,“不过朕不会觉得,留在程府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话音刚落,温故离便面色一凝。
“唯有这件事,朕是绝对不会退让的。”我郑重其事地说着,将眸光投向前方。
“程相于皇上而言,当真重于江山社稷?”男子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令我再度注目于他。
“如果朕将出秀,或是她的娘亲,抑或是先帝……将这三者的其中之一和天下放在你的面前,你会作何选择?”我定定地凝视着他深邃的瞳仁,不答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