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走啦……难不成要我八抬大轿送你回府吗?”
他继续无语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妥协:“那我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
我这才满足地冲他点头。
送走了辰灵,我差人准备些酒菜,命他们将之送往清心小筑。
我没有忘记,今日,是十二月二十五日,而明天,就是她曾经的生日,我如今的寿辰。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认为我有必要去一趟清心小筑。
是以,我从繁忙的国事中抽身,领着几个宫人,不徐不疾地出了朔阳殿。
深冬腊月,黑夜来得特别的早。当我一脚踏入清心小筑的门槛时,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已然隐没在了地平线下。
见到我的一刹那,甫芹寻似乎有些诧异。她缓缓站起身来,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直到我将视线从那一桌子菜肴移到她微锁的双眉,她才稍稍挪开了目光,冷淡道:“这个时辰,皇上来做什么?”
“大胆!”尚未等我说些什么,身后的出秀已然出言呵斥。
我想,出秀不是不知道我和甫芹寻的相处模式不同于常人,但鉴于对方此刻的态度委实不敬,饶是心中有数的出秀也忍不住开口训斥。
从容不迫地伸出右手,我示意出秀朴要多言。
“你们都退下吧。”我一边收回手臂,一边不紧不慢地吩咐。
“是……”颇有分寸的出秀并未多言,带着一干宫人快步退出了屋子。
“坐。”待人都撤干净了,我瞥了一眼甫芹寻的小腹,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罪女不便与皇上同坐。”她依旧站在原地,声音清冷。
“哦?那你是要抗旨不尊?”我抬眼瞅着她,挑了挑眉,“少装模作样了,叫你坐你就坐。”见她抿起了薄薄的嘴唇,我旁若无人地替自己倒了杯水,不再看她。
过了约朴十秒的工夫,我终于以余光目睹她落座的身影。
“怀孕快四个月了,身子可有不适?”我举杯抿了口茶,冷不丁如是问。
“还好。”她不咸不淡地回答。
“……”尽管早就料到她不会待见我,但听到这种语气的一瞬间,我还是不免心生不快,“自己倒。”可表面上,我依旧作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将手边的茶壶搁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了看那茶壶,并不伸手去拿。
“怎么?还要我亲自替你倒茶?”眸光落到她的眼中,我面色如常道。
“皇上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她冷冷地注视着我,直截了当地发问。
“吃饭。”我干脆利落地据实以告。
“皇上用膳不是理当在……”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未等她把话说完,我就一脸淡然地反问。
她不接话,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我。
“十二月二十五。”四目相对,我定睛说着,“明天,是我们的生日。”
脸上闪过昙花一现的微动,她仍旧一言不发地瞅着我。
“不过我猜,兴许你真正的生辰并非腊月二十六。”我说着,眼帘微微下垂,“但估摸着也相差无几。”
所以,我来陪你过生日。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你这是在可怜我吗?”双方一时陷入沉默,直至甫芹寻突然冷声质问。
“你觉得我应该可怜你吗?”我抬眼反唇相讥。
她再次无言,唯有那双暗藏恨意的眼眸,不住地投出精光。
“饿了,吃饭。”我目光一转,提起筷子,瞅准了一只大虾。
然而,一直到我把那诱人的鲜虾夹起来放入碗中,甫芹寻的一双手都没有放上台面。
“你不想吃,我的表侄还想吃。”见她始终不肯动筷,我只好拿她腹中的孩子说事。
“……”这回,她似是迟疑了片刻,“我吃过了。”
“欺君可不好。”我扬眉予以揭穿,顺势将虾身送进了嘴里。
最终,她还是拿起了眼前的筷子,开始默默无言地用餐。
听着碗筷偶尔发出的声响,我的脑海中忽然回放起一些画面。
大约一年多前,我从东漓回到北梁,她说要为我接风洗尘,便在玉树轩的庭院里摆了一桌美酒佳肴,与我邀月对饮。
犹记那一夜,她醉言醉语地说了无数个“后来”——彼时尚在把酒言欢,然谁人能料,我们的“后来”,如今竟是成了这般模样。
往事历历在目,而今徒留叹息。
时至今日,我仍未能弄清,到底是什么让她与我反目至此。
这一未解之惑犹如一根尖刺,每每思及,总叫我心生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