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欺诈、私刻公章、行政拘留、民事诉讼、刑事诉讼。
这些名词来得太过专业,它们像长了脚一样在夏鸢眼前胡乱飞舞,最终只在她脑海中留下了四个大字——
周野完了。
“一旦上诉,法院会根据情节严重程度对周野做出刑事处罚。”戴警官说:“这是什么意思,我想你应该清楚。”
夏鸢清楚。
尽管她很想在这时候装得糊涂一点,但她没办法做到。
捏在文件夹边缘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夏鸢低眉望着手中文件的神情好似凝固了一般。
戴警官见状,想起她身份证上的年龄,从她的打扮来看,应该还在上大学。
处于一个长者对小女生可能是遇到了感情骗子的同情和怜悯,他主动提醒夏鸢:“周野还有其他亲人吗,你打电话把他们找来。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你一个小姑娘肯定解决不了。”
夏鸢回过神来,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泡@沫
她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再抬起脸的时候,眸子里已经不见慌张。
她平静地望着戴警官,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超出她实际年龄的沉着与坚定。
夏鸢一字字说:“他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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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野在拘留室里待了三天。
一间小屋,三面是墙,一面是铁栅栏门,连窗户也没有。
阳光透不进来,也听不见外边的声音,只有铁门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白色的时钟,提醒着他已经在这个封闭的地方待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
三月份的时候他刚刚换上蓝帽子,对自己手头那芝麻大点的权利心里还是有数的,那个姓黄的监理拿着公章来说要他签份文件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什么文件需要他来签?
但黄监理说那就是一份办建材车晚上进出场证明的东西,正好这事现在也该周野负责,周野只需要签个字,公章他来盖,不会出什么岔子,就算出了,肯定也不会找周野算账。
周野不是个冒失的人,黄监理越是强调不会出事,他就越觉得应该再检查一下。他翻看了几页,里头确实是上述内容。
但不等他看的再仔细些,黄监理提前就把公章印上去了,催着他赶紧签字。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当时那份文件出了错。
姓黄的王八蛋想玩猫腻,不仅私刻了公司的公章,还拿他做了挡箭牌,给他签的东西下方竟另有玄机。
建石的人找上来的时候,别说周野连那十万块钱的影子都没见到,他甚至是到那时候才知道有十万块钱这么回事。
要说这事跟周野关系其实不大,他自己也是受骗上当的那一个,只等把那个姓黄的抓回来,一切就都能真相大白。
可对方根本不听这些解释,上门时咄咄逼人的态度毫不留情,一上来就推推搡搡的,将周野身边两个工人推倒了,他这才与他们拉扯起来。
他承认自己当时有些失去理智,但那两拳下去,估计也出不了人命。
周野估摸着最多三五天,自己也就能出去了。
心里有了底,他也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夏鸢。
他关进来的时候被没收了手机,这几天都没跟夏鸢联系,不知道她要急成什么样。
说好这周回去吃饭,到底还是爽约了。
周野想跟夏鸢打个电话,求了半天,看守的警察硬是不肯答应。
他无奈,只能继续无聊地数时间。
拘留室每天供应三餐,菜色一般,反正能吃。
十一点半的时候送饭的来了,周野没胃口,随意将饭盒放在旁边,缩在长椅上补觉。
夏鸢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拘留室不大,被分成了三个小房间以及一个办公区。
其余两间屋子是空的,只有最后一间里有人。
戴警官停在门口,低声叮嘱夏鸢:“你只有十五分钟,抓点紧。”
夏鸢不敢耽误,连连点头。
她走进屋内,没几步就瞧见了最后一间屋子里躺在阴影里的那个人——周野蜷缩着侧躺在长椅上,上半身隐在光线照不见的位置,夏鸢几乎看不见他的脸。
心口倏地一窒,夏鸢揪紧自己的衣角,脸上露出了一丝丝无措。
办公桌后的民警看了她一眼,许是见多了这样的场景,他此时看她的眼神跟楼上那个年轻的警员一样淡漠。
夏鸢脚步很轻,一直到她走到了近前,周野都没发现她来了。
夏鸢轻轻开口叫他:“周野。”
周野刚刚睡着,忽然听见夏鸢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夏鸢又叫了两声,他才猛地睁开眼睛。
他像一头落在黑暗陷阱里的豹子,一双漆黑的眸子警惕地望过来,在看清门外的人真的是夏鸢的时候,他眼中划过了一丝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