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旁的丫鬟个个面面相觑,她们胆子都不大,因此被中间的丫鬟拿捏得死死的。
倒是平日里两边都说得上话的一个丫鬟,扯了扯中间那个丫鬟的袖子,柔和地说:“翠珠,别说了。”
“妄议主家,小心刘妈知道了撕烂你的嘴!”
香蔼一反常态,伶牙俐齿地回嘴道。她身旁的停云与那一圈儿的丫鬟皆意外地看着香蔼。
香蔼是个绵软的性子,并且一向不参与到这些圈圈绕绕里。这才被绿云给顶走,从炙手可热的四姑娘屋里迁到当一个洒水扫落叶的丫鬟。
因此翠珠对香蔼这种看起来不争不抢的人也没什么好眼色相待。
“别听她讲,吃不到葡萄倒说葡萄酸。咱走吧。”停云微讽刺地勾起嘴角,朝翠珠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你!”翠珠看她们走过去,她拧着眉头,朝着围在她身边的丫鬟们撒火,“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一边去。”
说罢,谁也不理,她气急败坏地回到排屋里。
这厢沈芳宁回到湘月居后便看见琉璃踌躇地站在月洞门旁,她手上捻着横生过来的细枝上的叶子。
“别再捻了,这枝上再多的叶子也要被你捻秃了。”
沈芳宁从她的身旁走过,留下这么一句话,惹得身后的琥珀与玲珑不禁低头抿嘴一笑。
“还不快进来?”
她抚过袖缘上的花纹,往正屋走去。
刚坐在罗汉床上,就看见拾叶端着红漆盘子,上面盛着一壶花茶和一碟藕粉糕。她打过帘子,将红漆盘里的东西一一放在案几上。
案几上还燃着篆香,一缕缕香盈室闭着眼嗅着也让人安定。
她张开眼睛,看着拾叶利落的动作,赞叹似的点头。接着她喝了一口拾叶倒的热茶,夸了夸秋妈妈说道:“可见的这两个丫头在你手下调.教得好。”
秋妈妈谦虚地回了声,“不敢当。”
然后她和琥珀连带着拾叶就不动声色地下去了。
只看见琉璃站在博古架旁,她纠结的神色被沈芳宁看在眼里。沈芳宁心里纵然有一丝不舍,但她还是笑呵呵地问着琉璃,“怎么样,可谈妥了吗?”
原是准了几日的空闲给琉璃,但琉璃怎么赶也花了两日有余才回来。沈芳宁以为回来得这么快是出了变故,结果看见琉璃纠结的脸色后,她反而落下悬着的心。只不过也带了一丝怅惘的感觉——毕竟琉璃跟了她许多年,她为她找到一个好归宿而高兴,又因为别离而涌出不舍。
琉璃闻言,颇为迟疑地点点头。
沈芳宁抚掌道:“这可是好事,你该高兴才对。”
“可姑娘你……”琉璃跟着沈芳宁经历过许多,无论是当年灼灼风华的沈芳宁,还是后来寄人篱下的沈芳宁,亦或者现在就要为人妇的沈芳宁,琉璃都陪同沈芳宁一一走过。这长久以往的感情更不是说断就断,只是她在通州,和京城实在有些距离。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琉璃也明白。
“这没什么,我如今也算守得云开。你又找到了好归宿,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在一起应该高兴才是。到时候我将你的身契给你,再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保管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只是她看不到琉璃披上红盖头的模样,沈芳宁又多了一层可惜。
“你穿红色肯定好看!”
沈芳宁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她的眼睛里充满着对琉璃的祝福与喜悦。琉璃见了更加不舍了,她嗫嚅道:“姑娘……”
沈芳宁眼眶一热,她吸了一下鼻子,牵着她的手说道:“如今我也是有些东西傍身的,绝不会委屈了你。”
她胡乱说了一通,无疑是希望她平安顺遂,又扯了几句嫁妆。琉璃一直忍着情绪,直到沈芳宁抹了一把眼睛,她明艳地一笑,说道:“你和琥珀是一同进府的,情意也不浅。我这儿今日就不用你俩,你俩也好好地聊聊。”
在琉璃看来姑娘因着际遇性子变了许多,可唯一没变的就是待她们这些丫鬟一样的好。
她不舍地退下。
沈芳宁下午时去了一趟香禄院。
她站在庑廊底下,沈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因此沈芳宁才在外面候着。
过了半柱香左右,内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白云便领着几个丫鬟如一条长长的绳索一样,有序地进去。
隔了没多久,白云牵起帷帘,客气地说道:“三姑娘,进来吧。”
沈芳宁绕过一扇山鸟图的屏风,她看着沈老夫人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媳妇正一丝不苟地替沈老夫人挽着堕马髻,掺杂着银丝的头发在她的手中穿梭。又从匣子里找出一对金银错的莲纹金簪子插入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