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天,来的很晚。
秋天长在顾晓池的画板上。
她一手拿着画笔,另一手拿着一支烟,脚等在圆凳的横杆上。
其实是有点落寞的姿势。
像她笔下的秋天。
周骊筠跟她建议过,增加画画的时间,毕竟大二挺重要,是打牢基本功的关键时期。
“小朋友。”
顾晓池回过神,是葛苇在叫她。
葛苇没再说什么,顾晓池已经站了起来,两人默契的往外走。
在组里,经常都是这样,葛苇拍完一场戏休息的时候,两人就会一起走到片场外,透口气,抽支烟。
顾晓池很喜欢这样的时刻,像忙里偷闲的约会。
只有她和葛苇两个人,其余的人和喧闹的声音一起,留在身后的片场里。
其实两人一般什么都不说,抽烟时站的也挺远,通常是一个在门的左边,一个在门的右边。
通常是葛苇斜倚在花坛边沿上,顾晓池在另一边站着。
两人一起看着明晃晃的日光,或者淋漓的雨。
不说话,连眼神也不交错,只有两人吐出的烟雾,交叠在一起。
拥抱。缠绕。最后融为一体。
像前一晚在家时的她们俩。
顾晓池喜欢穿衬衫,有时候风大,会吹起衬衫的领子,和少女到肩膀的黑发一起,飞扬起来。
两人抽完了烟,又会一起走回片场。
葛苇看一眼顾晓池,衬衫领子被吹的有一些乱。
葛苇很自然的伸手拍了拍。
两人还是没话,进了片场又各忙各的。葛苇在陈导身边听她说下一场戏的调度,顾晓池在跟发型师商量着什么。
一直看着她们的是一个剧务。
她问同事:“你说苇姐和顾晓池,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同事看了一眼:“不是吧,也许就是两人比较熟。”
剧务说:“刚才她们抽完烟进来的时候,苇姐帮顾晓池整理衣领了。”
同事笑了:“苇姐对谁都挺亲的。”
转身去忙了。
剧务摇了摇头。
不对,她觉得不是这样。
葛苇伸手给顾晓池翻衣领的那一下,太熟练,也太自然了。
好像……年轻的剧务突然想到了像什么,她虽然自己还没谈过恋爱,但她爸妈感情挺好,以前她爸每天出门上班的时候,她妈都是这样帮她爸翻衬衫衣领的。
好像默契的老夫老妻,在一起很久了的那种。
她又看一眼葛苇,又看一眼顾晓池。两人不在一起的时候,又好像看不出什么。
就很迷。
剧务又摇摇头,看不懂,也没时间再想,她也被同事叫去忙了。
晚上放饭的时候,葛苇坐在她的躺椅上,顾晓池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
顾晓池把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打开,把筷子掰开,左边的一根和右边的一根,架成一个十字。
剧组一般会从两家订盒饭,给大家换着口味来。
其中一家的筷子不用掰,直接两根分开的装在袋子里。另一家是很老式需要掰开的那种。
每次顾晓池掰开筷子以后,都会像这样,帮葛苇把筷子上的毛刺刮掉。
葛苇的手那么嫩,扎伤了怎么办。
顾晓池看一眼葛苇的手。
特别白。特别嫩。让人想起古诗里的那个形容:手如柔荑。
柔荑就是刚长出的嫩茅草,顾晓池这个山里孩子是见过的,很软,很嫩,风一吹,就在空气里摆荡,跳舞似的。
顾晓池又看了一眼葛苇的手。这双手每天晚上,从她的眉毛、眼睛、嘴唇,一路往下。
也跟跳舞似的。
顾晓池本来认真刮着筷子上的毛刺,此时莫名有点脸红。
偏偏葛苇问她:“擦手霜么?”
葛苇是演员,手的保养,和脸一样重要,所以她擦手霜擦的特别勤,饭前洗完手立马就要擦一次。
顾晓池小心的把刮好的筷子,放在饭盒上,对着葛苇伸出双手。
葛苇这种妖精,给人擦手霜肯定是不按常规路线的。
她没直接把手霜挤在顾晓池手上,而是把自己手上的抹了抹,又没完全抹匀,厚厚一层,握住了顾晓池的手。
抚过手背,手心,跟在反复抚摸顾晓池的手似的,把自己手上的手霜,往顾晓池手上蹭。
最后擦手指的时候,更是se气满满。十指交扣,缠绵,又分离,还捏一把顾晓池的指尖。
像……每天晚上那样。
顾晓池的脸更红了。
葛苇看着她,笑得妩媚又慵懒。
妖精转世。
妖精吃盒饭的时候倒是一点不矫情,大口咬着顾晓池夹给她的鸡肉。
突然出声问了一句:“你要走?”
顾晓池一愣,才反应过来,葛苇这是顺着下午陈导的话在问。
陈导说顾晓池可以不用每天守在剧组了,当时葛苇也没说什么,顾晓池还以为她就是随便听了一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