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慕清澜打了个哈欠,凭空化了个枕头,躺了下去,“那我继续睡了。”
宋心悦捏着发尾的那颗小铃铛摩挲:“我想见他,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闻言,斫余将手收回,宋心悦颇为感激地望他一眼,便朝着南四街赶去。
“我说,魔族在城中,你们放心让她一个人出行?”说要睡觉的慕清澜重新睁开了眼,显然方才只是托词。
“无妨。”慕白收回神识,不停转着尾指的指环,保持着那两根手指的完整,“黑鸦下山了,在城中,就在南四街等她。”
“吵架了还能互相帮忙,我可真羡慕你们。”慕清澜指了指桌案上放着的果盘,“给我弄点吃的呀,不能真只让我睡觉吧?”
慕白无奈地去端果盘。
却听慕清澜吊儿郎当地问斫余:“老三,你怎么了,想起你那个入魔的前恋人了?”
眉头倏地一皱,再次醒来,慕清澜越发不成体统,斫余是冥界之中,比判官还要严正的阎罗,她竟也敢冲上去挑刺?
正准备阻拦,斫余居然没生气,还好心回答了。
“我若是当初拉下脸来跟她道个歉,或许,也不至于如此。”
慕白与慕清澜皆怔在原地。
斫余从前之事,他们多少听闻过一些,尤其从他口中,那位女神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材,被他用来教训警示所有他能接触到的后辈。
这是他第一次,听斫余用这种缅怀且遗憾的口吻谈起那位堕魔的女神。
作者有话要说:倒叙中,时间线下一章拉回来。
☆、功德(六)
南四街上,宋心悦搬了个小椅子,撑着一把小伞,就坐在废墟前等待。
第一日。
狂风乱作,废墟上还屹立不倒的木柱塌了下来,砸出一声巨响。
周围有人凑过来瞧,见到这位发尾坠着小铃铛的少女,又悻悻然离开。
第二日。
原本就是被六子他们保护的那些老弱病残,逐渐有人身患病症。
宋心悦费心费力用她那蹩脚的治疗法术,奈何人数增加极快,分身乏术,只好赶回去请他爹出山诊治。
第三日。
一个又一个的人出现高烧,腹泻,脱水的症状,更有甚者,以至于出现幻觉自残和吐血。
宋云鹤介入诊治的时间较早,缓和了部分症状,却始终无法确诊何种病症。
第四日。
整条街的空气都变得浑浊起来,不明病症来势凶猛,城中此时已有三成人患病。
衙门在南四街临时搭建起草棚,随后层层封禁整条街,将整座城中的病患收容在此处。
第五日。
宋心悦赶去北山向慕白求救。得知此病症背后有魔族身影,带回治病医方,与宋云鹤一同待在医馆奋力赶制药物。
第六日。
第一批喝过药的人,症状减缓。
宋心悦穿梭在人群中,忙得脚不沾地,看着一个个面色逐渐好转的病人,感到无限满足。一种她从未体会到的满足,那一刻,她存在的意义在旁人心中无限放大。
她发尾的铃铛一直在南四街晃荡出清脆的声响,短短时日之间,她在人们心中已然代表着希望,只要她出现的地方,一定会有好消息。
临近子时,病患们都睡着,宋心悦也终于喘上了一口气。
她坐回六日前搬来的椅子前。那把伞在前几日的混乱中早已损坏,淅淅沥沥的雨下,她只能边默念着净身咒边托腮四处寻找。
黑鸦告诉她,刚死之人不会有魂魄化形,头七之时,魂魄会凝结成他从前模样,回到尸体附近见过亲友,便算散了执念,再归冥界轮回。
按照六子身死之时来算,今日便是他头七。但已近子时,那个少年迟迟不见踪影。
宋心悦等着等着,不免有些焦躁失落。
她将缠在头发上的铃铛解下,拿在手中轻轻摩挲,低声喃喃。
“六哥,我可从未这么等过一个人,你就来见见我好不好?你是不是怕你回来了我也看不见你?不会的,我可厉害了,我能看见你的,从前我就看见过好几个小女鬼呢。我两位师父都说我是天赋异禀,兴许就是因为这个才乐意收我当徒弟吧?”
眼见着第八日将近,宋心悦越发焦急起来:“你为什么不肯出现呢?冥界与现世关联已断,我知道你还在的,为什么不肯出现呢?见见我也好啊……”
“六哥……你来见见我吧,我真的有许多话,想跟你说。”
雨滴落下的声音就像滴漏一般,一滴一滴推着时间往前走。
宋心悦从着急变得激动,又从激动变得失望,最后归于平静。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年,待她稍稍友善了些,又在无辜的情况下死于对旁人的保护,见不见她,其实都只是他的选择而已,与她无关,也无须考虑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