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崖子叮嘱了这禁忌,从此,便禁了口,再也不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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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年年岁岁,六月十九,取髓滴血来点灯,一点就是七年。
每一次,点亮一千盏灯,还真是要拿走他半条命。失血过多的身躯,瘫软无力,背上却如抽了筋一样的痛。
每一次,皇甫熠都觉得自己,仿佛又苍老了十岁。
不过,也对。
本就是损他益她的法子,也许,真是有灵吧。
看着她一年年长大,黑灵灵的眼,粉嘟嘟的脸,水润润的唇,除了不爱吃肉,不爱看书之外,其他,都还好。
像一枝迎风摇曳的娇花儿,又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摇得他心头发痒,撞的他爱得不行。但他亦不着急,不着急去摘取。
她那十七岁的生死劫,亦成了他心中的一道坎。他生怕,他太过逾距的碰触,会增添她的劫难,将她摧残。
听她说梦魇,听她说鸩酒,听她说杀她,他心头起浪,却只能作耳边风,不动声色。他生怕,他的任何暗示提醒,会成为对天道的不敬,损了愿力。
只能相信,若那老天有知,祈愿有灵,她自会,平安度过这生辰劫。
她那么聪明,一定会的。
他亲手教出来的女孩,他的女孩,一定会的。
还有一个时辰,便过完六月十九这一日。
相传,在这一日,那位三公主,浴火焚身,凤凰涅槃,得道成了观音。这一日,也是他的女孩,化茧成蝶的历练。
他点亮那满湖的心灯,便从东山下来,披星戴月,车马疾行,一路回京,叫开城门,叩开宫门,拿剑当杵,走得踉跄,却是衣袂飞起,如风奔走。
他心头急切,急切地想看见她,一头扎到他怀里来蹭。
亦有些生怕,生怕看见的,是梦里那场景,她没了气息,安静地躺在地上,等着他去抱起。
第30章 敬太妃 她若是心软了,别人对她,可不……
朱华殿里, 殿门禁闭,画堂上的生辰小宴,尚余残羹酒香, 却是陡变的局面,灯影绰绰中, 一触即发。
殿外月光幽幽, 满池红莲灼灼, 庭中那群守着女帝不要出门的青龙卫, 见着殿门突然关闭,里面响动异常,也跟着剑拔弩张, 却又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来干这怪异差事之前,他们就询过摄政王, 如有异动, 应当如何?
摄政王就说了,只管守在庭中, 只让人进,不放人出, 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
于是,满庭的青龙卫,也就只能……作壁上观。
这些青龙卫, 就算是摄政王身边最心腹的亲兵了, 平日只听他一人吩咐。可这一边听命行事,一边在心头也忍不住惊叹,他家王爷, 还真是心大,里面可是女皇陛下啊。
白日里,季家公子带来的那群表演杂戏的门客,一看就是练家子,刚才,鱼娘带来的那队青龙卫,他们也没见过。
这天子寝宫,也算是前所未有的,龙蛇混杂了。
且此时此刻,里面的光景,人影飞动,桌椅撞响,惊叫连连,看样子,杀气腾腾。
真的……不用他们做点什么吗?
庭中的青龙卫们,好纠结。
却说殿里面,屏风后面的一群季家门客跳将了出来,将鱼娘和那一队奉礼的青龙卫围住。
那皇甫弥生,就张口尖叫了起来。
七岁的小儿,未见过这种阵仗,吓着了。
吕太妃一把捂了他的口,按在怀里。尚且按不住,那小儿还挥舞着手脚,要挣扎开来。
“弥生,过来!”女皇就一声召唤,笑吟吟地,冲他招手。
弥生就使力挣了他母亲的怀抱,往她身边来。
也不知怎的,那小儿,平日就很听她的话。比他母亲的话,都还要管用。
皇甫璎牵了弥生的手,又蹲下来,温柔地说话:
“皇姐寝阁里有好玩的东西,红衣带你去看,好不好?”
全然不管这殿中僵着的局面。
皇甫弥生毕竟是个七岁的小儿,天□□玩,又懵懂,见着红衣猫着腰,伸手来牵他,他也就递了手,跟着那大侍女往内殿里折。
等红衣跟那小儿离开后,皇甫璎便继续擎了那酒在手,悠悠行到吕太妃跟前去,笑着问她,“刚才朕要敬太妃一杯酒,太妃却紧张成这样,这是何道理?”
说着,还将那酒递至自己鼻尖,嗅了嗅,“莫非这酒……有什么问题?”
“那是摄政王送给陛下的生辰酒,我怎么好意思喝……”吕太妃亦笑,腰肢摇摇,眉眼弯弯,只是,难掩那讪讪的紧张。
那群季家门客,本就长得五花八门,面目奇异,此刻又齐齐将练家子的气场使了出来,来镇这场子。看着还是有些发憷。
“嗨,太妃跟朕还客气什么!……自从先皇病逝,朕即位做了女君,亦就成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家寡人。这些年来,这冷清宫中,也就只有太妃和弥生与朕相伴。太妃对朕,多有嘘寒问暖的照拂,太妃做的点心,朕也没少吃。思及这些,朕在心里,自然是感念的,恰逢这生辰日,亦是怀亲思恩之日,这杯生辰酒,就当是朕敬太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