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锦愣了一下,话还未问出口便又闻表姐出声。
“恁地话多,你再多言,便去你阿娘那用晚膳吧。” 姜韫说着,不轻不重睨她一眼。
谢如锦见她这模样,一下子猜出是何人买的字画送予她,旋即笑嘻嘻地连连告饶,拉着她一道入席用晚膳。
……
晚间,姜韫吩咐锦瑟铺开宣纸,磨好墨,在案几上小心翼翼铺陈开那幅字画,提笔临摹。
她落笔难掩这些时日的心浮气躁,一连写了好几张纸,才堪堪觉得满意了些。
直至夜色渐深,她也舍得搁下笔,将那幅字画重又放回锦盒中。
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真迹。
沐浴后,她裹着一层薄薄的中衣上榻。
锦瑟一一吹灭了灯,只余榻前六角烛台里仍点着一星烛火,尔后轻手轻脚地退至外间。
烛光昏暗,帷帐轻晃,姜韫裹着冰丝凉被,侧身面朝墙壁睡去。
夏日的暑气未褪,这夜格外闷热难捱。
她自被中伸出手臂,辗转反侧了几回,那凉被已然滑落至腰际,里衣的衣襟也微松,露出肩颈处一大片白嫩似雪的肌肤。
其实关东的夏日并不似京中那般炎热,也因此谢府并无冰窖储存夏日祛暑用的冰块。她在姜府每年夏日,免不得用冰块降温,夜里入睡时在榻边放上盛冰的冰鉴,才能睡得踏实。
身后忽起了风,一阵一阵的,柔和又凉快。
姜韫困得迷迷糊糊的,也未回头瞧,只以为是锦瑟在为她打扇。
昏昏欲睡之时,她不经意瞥见帷帐上的影子。宽阔的肩,修长有力的臂膀,棱角分明的侧脸……
姜韫皱眉揉了揉眼睛,浑身一僵,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险些惊叫出声。
榻边之人显然也发觉她有所察觉,打扇的动作顿了片刻,却又接着摇起来。
姜韫缓缓转过身,蹙着眉望向身后之人。
“侯爷是怎么进来的?”她语气有些冷。
大半夜私闯民宅闺房,像什么话?连声儿招呼也不打。
谢府的家仆皆不识得他,断然不会在毫无通禀之下,任他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府。
沈煜搁下手中的绣面团扇,面色平静,语调也四平八稳,仿佛正身处金銮殿,举着手里的笏板,不卑不亢地与皇帝、与朝臣商议朝政大事:“翻.墙。”
第55章 夜会 夫人吻我一下。
姜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堂堂王侯之尊, 行如此偷鸡盗狗之事。
沈煜垂眼望着她,开门见山道:“圣人封我为主将,明日一早便动身去幽州。”
姜韫闻言只轻“嗯”了一声, 便再未有何旁的反应了。
他无奈道:“夫人便一句也不问吗?”
“问什么?”她明知故问。诸如此战胜算几分,又须多少时日之类, 她心里皆有数, 无甚多言之必要。
沈煜却觉得她半分也不肯关心他, 有些恼。
“若我战死了, 夫人可会有片刻伤心难过?”
“还未交锋,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作甚?”姜韫蹙眉, 言罢坐起身来,腰间的凉被滑落至腿上,侧身自榻边端来一杯凉水喝了几口。
沈煜无言以对。
昏暗的烛光轻轻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伴着她侧身微倾, 薄薄的里衣衣襟滑落至肩头,露出莹莹如玉的白皙肌肤, 在半明半昧的烛光里若隐若现。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暗了暗。
姜韫似有所察,抬手拢了拢衣襟。
“侯爷明日一早便要动身, 今夜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养精蓄锐为好。”她言罢,放下榻边的纱帐。
送客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煜面色微沉。
他正欲出言之时,忽闻外间传来一阵低语交谈。
姜韫皱了眉, 凝神去听。
是谢如锦正压低声音问锦瑟:“表姐可歇下了?”
锦瑟明显有些支支吾吾的:“三娘来得不巧, 娘子今日老早便乏了,才刚歇下了。三娘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有何事明日再来……”
谢如锦忍不住打断她:“明日便来不及了!我睡不着,去庭院里散步, 路过祖父的书房,听闻表姐夫明日一早便要出征去了!句骊气势汹汹的,京城援兵也还未至,连祖父也觉得表姐夫此去幽州凶险无比……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不就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这……”锦瑟接不上话。
谢如锦又急急道:“赶紧让表姐赶去见一面啊,表姐夫天不亮便要动身,再不去便迟了!这若是错过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眼下人也睡下了。三娘有所不知,娘子已好些日子未睡过好觉了,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是别去惊扰了好。三娘便是此刻去将娘子唤醒了,她也不见得会去见姑爷不是?”锦瑟压着嗓子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