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太后又别过脸拿帕子擦泪,哽咽道:“你孝顺,他们何曾想孝顺?我就当没有那个儿子,更没有那个媳妇!……”
“儿子和若微何尝不想承欢膝下?”黑蛋说着,滚下热泪来:“儿子和若微,到底做错了什么?娘就非要这么惩罚我们不可?”
老三和嘉兴也在旁劝道:“大哥和若微姐姐到底有没有孝心,娘真的不知道么?这些年您折磨他们两个,自己也难受,一家人这又是何苦?”
小五磕了个头道:“娘……”
太后又搂着他哭起来。小五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招一招,示意我和黑蛋上前。
黑蛋连忙拉着我也在太后脚边跪了,说了几句软话。
合家劝着,太后到最后擦净了泪,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胜感慨地笑道:“我老啦……”徐徐看向我:“你,去做碗汤饼来我吃。”
当年朱高炽在朱棣跟前不得宠,被朱棣痛骂,眼看着要被废,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太后离席去后厨,亲手做了汤饼奉与朱棣和仁孝皇后,为朱高炽重新博得父亲欢心。
于是我也亲手做了一碗汤饼奉上。
热气一蒸,又勾出太后的泪:“你们这几个混账孩子,今日怕不是约好了要让我哭死……”她望着我说道:“闻见这气味,想起先帝在时,你做了吃的去孝敬他,都说是我吩咐你做的。”
我笑一笑,没有说话。
太后握着我的手,叹道:“我也有我的使命……你别恨我。”
我摇了摇头。
小五在旁笑道:“娘,以后您跟大哥大嫂好好处,想我了就跟大哥说,让大哥下旨召我回京来玩。您要是跟大哥处得不好,大哥气头上不下诏,儿子在长沙馋死也不能回京吃香喝辣。大哥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您就当是为了疼我。”
一句话又把一家人逗得哭笑不得。
第195章 王妃
祁钰懂事时,老三小五他们已经开府,叔侄相见不多,故而没那么亲昵。祁镇龟娃子从小和他五叔斗智斗勇,小五昔日又宠他,因而格外恋恋不舍。
龟娃子跟我说,想送他五叔些东西。他随胡氏住在南宫,要想见小五没那么方便。大概也是胡氏授意他来找我——如果不经我许可,便有皇子私下结交藩王的嫌疑。
我笑问:“想送什么呢?”
“玫瑰饼子。”
我笑了。他小时候小五爱招惹他,故意从他嘴里抢食,玫瑰饼子抢得最多,他就以为小五真爱吃这个。
我命范进去安排。龟娃子忙道:“从儿臣的例银里出。”
我笑道:“你是娘的儿子,从娘这里出都是一样的。”
我本还想像普通母子间那样说一句“娘的迟早都是你的”,猛然想起真到了那一日,如果不生变故,他就只能是个离京就藩的王爷,我在宫中所有物品的合法继承人只有祁钰,于是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小五正式辞行那日,见了玫瑰饼子,听说是祁镇送的,笑道:“不枉我疼他。”
王妃靖氏在皇帝皇后面前拘谨些,忙敛眉行礼道:“谢过大皇子的赏赐。”
小五笑道:“你没见,我从前给了他多少好东西,随便拿出一件能买一车饼子呢!”
王妃偷偷扯他衣袖,要他慎言。
我笑道:“你从前抢了镇儿多少饼子吃,我还没跟你算呢!”
我看一眼小莲,小莲奉上一只剔彩林檎双鹂图捧盒。我笑道:“陛下亲征时得了块极大极好的昆仑玉,打了几套头面,给你和越王妃各两套。一点心意。自从你嫁来,咱们还没多相处几日,你们这就要走了。此去山远水长,经年难得一见,妯娌间留个念想。襄王就交给你了,你多加管束他,他敢欺负你,你写信来告诉我。”
靖氏拜谢了。
她容貌端丽,行事沉稳而不死板,看她和小五相处,应当是合得来。
我回到黑蛋身边,黑蛋又对小五说了几句话。小五携王妃向我们拜别。
我和黑蛋立在午门上,看着小五的车马渐行渐远。
他们要开始新生活了。
一月间,陆续将其他几位亲王也都送走。但因平素并不特别亲近,虽然也略有伤感,倒不像送别小五似地这么难受。
藩王里只有老三和卫王瞻埏还在京中。瞻埏是恭肃贵妃郭氏之子,非举行典礼不会入宫。倒是老三获准时时进宫来陪伴太后。
老三小时候留下了病根,身子不好,红叶不放心,进宫时常陪着他来,在路上照顾他,但进宫之后,红叶只拜见过太后就走,并不愿与太后多说话——尤其在那里还时常碰见胡善祥。
自从小五令太后与我和黑蛋放下芥蒂之后,太后再没当众给过我难堪,但她出于捍卫“传统”和“规矩”的责任,依然不拒绝胡氏的陪伴。也时常给她些赏赐——胡氏失宠,失宠之人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