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抬起头,知道自己的眼睛最讨他喜欢,便楚楚可怜的露出祈求的眼神。
“世子,您饶了奴婢好么,奴婢日后一定全心全意辅佐夫人,世子……求你,求求你,不要让奴婢去禁室……”
陆沉讥诮的抿了抿嘴角,他长得好看,喜怒不形于色,神色深藏,面无表情的时候,两片精致温润的薄唇抿成一线,显出一抹可望不可即的冷酷来。
“不用了,以后,这府里,只有夫人,没有不懂事的丫头。”
鹊儿脸上几乎已经没了血色,瘫软在地上。
陆沉又道,“来人,把她拖下去,关进禁室。”
几个粗手粗脚的婆子瑟缩着脖子上前将鹊儿拿住。
鹊儿泪如泉涌,到此刻也不敢相信他会这样残忍的对自己。
陆沉看向她,视线在她那双黑白分明,眼型精致的眸子上停留了一会儿,道,“烟儿既嫁入了我侯府,便是我侯府的女主子,日后,你不必掌管钥匙了,明日将钥匙令牌交上来,从今日起,侯府内宅所有庶务,皆由夫人打理。”
震山敲虎,杀鸡儆猴。
底下一片哗然,但谁也不敢有一句异议,皆是低眉垂目的跪着,等上头主子发话。
赵明枝没想到处理一个鹊儿还给自己揽了个烂摊子。
刚想拒绝,却在陆沉冰冷的视线中,沉默下去。
陆沉连自己的女人都狠得下心,何况是对她?
她不禁对鹊儿生出几分唇亡齿寒的同情来。
陆沉吩咐完,让众人散去。
然后回过身,站在赵明枝身前,眼神有些漫不经心,却隐隐透着一股寒意。
“夫人现在满意了?”
赵明枝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还……还行。”
就是有点儿惶恐。
担心鹊儿走后,下一个被解决的,就是自己。
陆沉微微弯腰,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一张举世无双的清隽面孔在她眼前陡然放大,赵明枝猝不及防,脸颊倏的一红,慌忙别开视线,“世子这是做什么?”
陆沉将她下巴抬高,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她那张脸,眼尾浅红,眼里夹揉着潋滟的水光,带着天然的娇憨,像撒娇,更像与夫君闹脾气的小妻子,比鹊儿那双眼,更动人心魄,更像她,更让人无法拒绝。
“夫人。”
他压低了声音,微微泛着沙哑的嗓音,听得人心神紧绷。
“以后,你便是我夫人了。”
赵明枝分明看到他嘴角翘了翘,清冷的人,笑起来,格外勾人得很。
她莫名一阵心慌意乱,那带着清香的呼吸打在她耳旁,有些别扭。
“世子说笑了,我自然是世子明媒正娶娶回来的人,是你的世子夫人。”
陆沉看着她,炙热的视线仿佛透过重重岁月看向了另外一个人,他眼神变了变,语气也变得冰冷。
“来人,照顾好夫人。”
赵明枝见他忽然离开,心中不解,这个人,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亏她刚刚还因为他那句低哑的夫人,小小的……心动了一下。
好在,也就那么一下下……
陆沉一走。
霖儿便昂首挺胸的在几个仆妇面前大发了一通神威。
“看到没有!都看到没有!世子对我们夫人宠爱有加,日后,看谁还敢在这侯府里欺负我们家夫人!”
发完神威,回头见自家小姐还在呆愣中,忍不住好奇的问,“小姐,你怎么了?”
赵明枝拧了拧眉头,道,“霖儿,你知道禁室是什么地方吗?”
霖儿歪了歪头,道,“奴婢听人说过,世子府中家规森严,若有人触怒世子,都会被扔进禁室,里面关着一头猛兽,进去的人再出来,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赵明枝手指微蜷,背后蓦的升起一股寒意,“他对鹊儿尚且如此,对我何故这样放纵?”
他当真只是为了避免非议,才娶她的么?
霖儿却没她那么多考量,单纯的笑道,“世子喜欢小姐呗,毕竟我家小姐可是江南第一美人呢,谁见了会不喜欢?”
赵明枝扑哧一笑,“第一美人?谁说的?”
霖儿嘻嘻笑道,“奴婢封的。”
赵明枝:“……”
“霖儿,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霖儿不解,“小姐,什么话?”
赵明枝远远看着陆沉离去的背影,道,“满招损,谦受益。”
霖儿歪了歪头,“小姐,奴婢不懂。”
赵明枝抿唇,“我爹说过,做人不能太骄傲,太过放肆,就会挨打,现在可明白了?”
霖儿点点头,“小姐这样说奴婢就明白了,只是,这话是老爷说过的么?老爷嘴里每日不都是挂着金啊银啊钱啊富贵啊高调啊要全天下都知道咱们赵家有钱么?”
赵明枝嘴角一抽:“……算了,当我没说。”
她幽然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现在心里很乱,总感觉在这平静的宣平侯府,隐藏着让她害怕的惊涛巨浪。
现在尚且还能风平浪静,若有朝一日风掀浪起,她究竟该何去何从?
……
书房。
夜色浓稠,寒风呼啸,菱花窗外,纯白的雪粒下得浩浩荡荡。
陆沉穿了件玄墨色大氅,一言不发的负手立在书房内的西面的墙壁前。
墙上空空如也,男人却看得极为专注,连赢邑进来都不知道。
“世子,鹊儿已经被送进禁室了,侯府的钥匙和令牌也收了回来,明日属下便让人送去给新夫人。”
陆沉并未转过身,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赢邑自顾自走进来,看着大开的窗户,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世子从来是个爱惜生命的人,在外那几年为了求生,他忍辱负重,周旋于各方势力,为了调理身体痼疾,甚至还自己学了医术。
可自从赵明枝死在行宫之后,世子便有些恹恹的,连带几日几夜没能睡个好觉。
有一次半夜还去了赵明枝的陵前种桃树。
桃树?
桃,意味着,逃,逃不出?
意思是,赵明枝死了也休想逃出世子的手掌心?
世子果然够狠哪。
杀了赵家小姐不说,死了也不肯放过人家。
怕是种树还算小事,若哪一日世子发了疯,盗了赵家小姐的陵,将人从地底下挖起来,那才叫真的可怕。
赢邑抖了抖脖子,收回神思,皱了皱眉,随手将洞开的窗户关上。
寒风被关在窗外,书房内便暖和了许多。
他走到炭盆旁,将里面快要烧完的金丝碳吹起来,又半蹲在旁边,往里头扔了几块新炭,发起了牢骚,“世子,大晚上的,您又入了水,怎么还开着窗吹冷风?”
“无妨。”
“怎么会没事?”赢邑叹了一口气,站起身,絮叨起来,“您这身子从小就让大公子他们折腾成什么样?这都中的天儿一冷,您若再不注意保暖,只怕又得开始喝药了。”
陆沉声音有些冷,“赢邑,你话越来越多了。”
第15章 鸡飞狗跳 这既是他的考验,也是他的试……
赢邑也不怕他,他原本性子冷淡,不爱说话,这一辈子就只认世子一个主子,主子身边没女人,他便劳心劳力的跟个婆子似的照料。
一想到,世子当年还小,却在隆冬大雪天儿里跪了整整三天,他心里便是一阵刺疼。
“哎,吃药终归不是办法,您这身子,还是要多多注意些才是。”他将书房内的灯笼蜡烛挨个儿点上,担心还是冷,又往盆子里扔了几块炭,“世子,鹊儿姑娘那边——”
陆沉这次没应他。
赢邑没再继续求情,站起来,安静的站在主子身后,也跟着主子的目光,将视线放在那面墙上,墙上两侧有机关,只要打开,两块厚重的木壁就会向两边分开。
这个机关,自从世子鸩杀大公子之后,就有了,但他从来没见世子打开过。
“世子。”他张了张口,“鹊儿姑娘陪在世子身边多年,世子难道就真的忍心将她扔进禁室么?”
他知道,自家世子从来都不算是个好人,小时候刚被接进侯府那些年,在侯府处处被排挤,受人欺辱刁难,后来被家族放弃离开祁京,在外地摸爬滚打几年,然后重回都中。
他跟着世子,为了活下去,为了吃饱穿暖,为了爬上高位,为了重回侯府,为了夺取世子之位,背地里使了不少阴狠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