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沉默着。
赵明枝自言自语的呆坐了一会儿,本想继续忍耐,但内心的焦躁让她忍耐不了。
她有些害怕,委委屈屈的偷看一眼他修长的脖子,想靠近一下陆沉。
陆沉漆黑的瞳眸中闪过一道不悦的光芒。
她不傻,心里明白,他厌恶她的靠近。
她双手环抱住自己,站起身来,往山壁的角落里走去,然后在那唯一一块能淋不到雪的干燥地方蜷缩着坐下来。
陆沉远远的看她一眼,他明白那种香的药性。
赵阿宝曾经为此昏迷了三天,差点儿高热而死,是他给她找了药,也是他抱着她不断地安慰,才让她渐渐好过来。
不知道赵翡烟能不能挺过去。
他站起身,抬头看了一下高高的山壁,带着一个人要爬上去,有些困难。
四面都是雪,更没有草药。
他们被困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倒不担心自己,明日赢邑不见他回行宫,自然会派人出来找他。
他只是担心赵翡烟的身子扛不住那虎狼之药。
除非他要了她的身子,否则,她大概活不过今晚……
那股烦躁又从心里冒了起来。
他将匕首插进腰带里,去想法子。
赵明枝孤独的坐在角落里,全身都在发抖,身体又冷又热,烧得她意识散乱。
她如狼似虎的盯着陆沉的身子,想到什么,眸子里的光又渐渐暗淡下来。
罢了,死就死吧。
又不是没死过。
夜色浓稠,几点星子也被卷起的乌云挡住了影子。
雪窟里昏暗下来,冰冷的空气让人头昏脑涨。
也许是时间过得格外的漫长,也许是身体里的温度过于燥热,赵明枝觉得自己需要一种冷静,然而四周的寂静,让她心里更是燥热难当。
她死死咬住下唇,嘴唇快被她咬烂了,她还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没动作。
如果她今晚死在这儿,她不希望被人发现的时候,是浑身赤/裸的。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始脱衣服。
脱得只剩下一件小衣,薄薄的覆在身上,尽管热得她已经快要死过去了,她还是勉强保存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你做什么!你要冻死你自己?”
陆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儿把衣服往她身上扔,语气不善的斥责她。
“不会,不会冻死。”她傻乎乎的扯出一个笑,呼出口的热气化成一团白雾将她红得能滴水的小脸笼罩起来。
不会冻死,她很热,她毫不怀疑,她只会被热死。
陆沉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她脸颊红得发紫,不知是被冻的还是热的,看起来很热,脸上却又覆了一层冰冷的白霜,睫毛眼睛盈满了泪水,嘴唇牙齿都在发抖,像一只可怜无措的小兽,蜷缩在山壁角落里,但她依旧倔强的抿着嘴唇,没有求他帮她。
“世子,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女子睁着迷离的漂亮眸子,牙齿在寒风中打架,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
陆沉没动,沉默了许久,说,“我可以救你。”
赵明枝懵懂的睁大眼睛,“真的吗?怎么救?”
如果他真的可以救她的话,他一开始就会救她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陆沉薄唇紧抿,冷冽的眸子就这么望进她水汪汪的通红眼睛里,冷硬的下颌崩成一线,半晌,嗓音低沉道,“只要我要了你,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赵明枝一开始没明白要了她是什么意思,后来,好像明白了,她慌忙摇摇头,乱糟糟的说着,“世子不能人道,不能要,不能要的……”
陆沉脸色一黑,将某个口出狂言的小可怜揽过来,面无表情的用大裘将她周身裹住。
她皱巴着小脸,扑在他胸前,想扯开大裘,“不要这个……难受。”
陆沉蹙着眉头,抱着她,“穿好衣服,不然会受风寒。”
赵明枝没什么力气,挣扎了一会儿,呆呆的望着他乌沉沉的眸子出了神。
男人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深刻的眉眼,浓郁的五官,放在画儿里也是难画难描的人间绝色,他坐在她身前,抱着她,眉宇凌厉,整张脸在昏暗的光影中轮廓深邃,看得人心跳乱了章法。
他会救她吗?
男人眉头高高蹙起,依旧很为难,他为赵阿宝守身如玉多年,单方面决定,他的身心都只能是赵阿宝的,可现在,在这雪窟里,他找不到一点儿别的办法能救赵翡烟……
若他碰了赵翡烟,就算死了下去给赵阿宝赔罪,她也会觉得他脏罢?
想到什么,他又自嘲一笑。
不……
赵阿宝怎么会在乎他脏不脏?
她心里眼里都没有他,根本不会为他所动,他今晚救人一命,也算赵翡烟的造化……
赵明枝粲然一笑,懂事的将他推开,“世子,你离我远一些,我就好了。”
说着,复又自顾自的蹲在角落里,头对着山壁,像极了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
没过一会儿,她开始用头撞石头来维持清醒。
疼痛让她舒适,流血也没事,只要不让她这么热这么无助,她做什么都行。
她开始疯狂地将额头撞在山壁上。
陆沉再看不下去了,冷眸幽邃的将人拦住,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赵明枝靠进一个温暖的胸膛,意识模糊的蹭了蹭,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身上哪儿疼。
她好像回到了被人一剑刺穿的时候,心痛到窒息,又好像回到被元凌按在床上的时候,脖子被箍得死死的,怎么也呼吸不过来。
她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那种濒死的感觉如同一阵漩涡,将她往深渊里拉扯,她痛苦的揪着眉心,苦笑一声,“世子,我好像又快要死了……”
说完,她便感觉自己被人扔在了地面上。
再之后,她的意识开始迷迷糊糊,只知道有一道沉重的人影覆了上来,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鲁。
她害臊得要命,看都不敢看那人,只敢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天空。乌黑的浓云云卷云舒,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星子们钻进乌云里,又从云间蹦出来。
她害怕的弓着身子,从他脖颈间垂下一截乌黑的头发,摇摇晃晃的,晃得她目眩神迷。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很是不适。
她想推开他,他却不让,双手死死扣住了她的纤腰。
很快,一阵剧烈的疼痛汹涌袭来,她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死了,不争气的哭出声音,听到她哭,男人的动作似乎被刻意放慢了些,但她还是疼,疼得死去活来,整个人像是滔天巨浪上的一叶扁舟,飘飘荡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呼吸不过,久到她艰难的溢出一片一片声音,最后在一阵热烈的滚烫中,她颤栗着身子,彻底昏死了过去。
……
一觉醒来,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
已经是正午了。
第94章 她疼得要命,眼眶里装满了泪……
有些刺眼的眼光透过窗户上的白纱投在暖炕上的紫檀木炕几上, 镌花的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细缝,窗外葱茏的绿色就这么撞进赵明枝眼里。
外头是一大片青竹林, 一阵风过,竹叶悠然作响,远处好像有泉水,潺潺从院子前流过。
窗棂外的廊上挂着一排精致鸟笼,颜色鲜艳的各种鸟儿在笼子里上蹿下跳。
弄时临溪坐,寻花绕屋行,时时闻鸟语, 处处是泉声。【注:出自白居易】
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像是她在国公府时常住的院子林溪阁。
她是死了么?
灵魂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她头疼欲裂的掀开眼帘, 感觉整个人恍如身在梦中。
她不是应该在行宫么?
不对, 她不是和陆沉一起掉进了一个雪窟么?
那雪窟又大又深, 他们怎么也上不去。
偏偏她又中了毒, 浑身难受,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无力的抬起小手, 摸了摸自己的头。
她想起来了。
后来陆沉见她实在难受,便让她躺在了雪地上。
她的意识实在过于模糊,看不清他的动作如何,只是疼得要命, 眼眶里装满了泪水。
但她动弹不了, 只能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起起伏伏。
再后来, 她便没有那么难受了,甚至还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