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置可否,只是神色有些无奈。
沙如雪见状,又继续把自己心里所想都噼里啪啦地倒了出来:“应大哥,你说这个梦是什么意思?我会不会其实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
“怎么可能。”应千歧不为所动,“我没有印象见过你。”
少年犹不死心:“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也失去记忆过呢?”
“不会的。”
应千歧忽然苦笑了一下,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我什么都记得......就是太清醒了。”
他的眼中饱含着沙如雪看不懂的情绪,浓烈得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
却是毫无波澜的死海。
“......应大哥,我们休息吧。”
沙如雪几乎都要以为他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然而男人好像是终于将心海泛起的涟漪压了回去,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的模样。
第11章
又过了几天,他们终于进入了湘庭郡内的云城。
眼下正值春末,云城的梨花几乎都开了,放眼望去,只见漫山遍野皆是那一片霜雪般的白。花朵层层叠叠堆砌在枝头,被斜风细雨吹打得或委落于地,或坠入河流,凋谢得凄婉又艳丽。
行走在就连颜色也十分素净的街上之时,心情也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悠然放松起来。云城的美景怎么也欣赏不够,沙如雪只顾着四周围乱看,脚下一个没留意,差点就要面朝下扑倒在青石板路上,还是应千歧眼疾手快才将他给拉了回来。
“多谢应大哥。”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眼又被路旁摊贩摆出来的商品吸引去了目光:“这是什么点心呀?看着好漂亮的样子。”
男人也走近看了眼,语气有些怀念:“这是湘庭郡的特产梨花糕,用糯米粉将糕点做成梨花的样子,在内里包裹豆沙馅。”
确实也许久未曾吃过这点心了。男人于是买了一盒,一块块晶莹剔透的梨花糕摆在翠绿的叶片上,看起来足以以假乱真。
“唔......软软的,还有梨子的味道,好甜。”沙如雪似乎很喜欢,连着吃了两块。
池英一边吃,一边随口说道:“应前辈对湘庭郡好像很熟悉啊。”
应千歧顿了顿,“我之故乡便在云城。”
“诶?原来你是湘庭郡之人,那你家岂不是就是这里了?”池兰快人快语,“那更好,今晚我们干脆就宿在你家吧。”
听他这么说,沙如雪忽然想起来了应千歧曾经告诉过自己的灭门案,赶紧出声阻止池兰:“不行!你这个人好没礼貌,都没有问过应大哥就擅自做决定。”
池兰长眉一挑,正欲同他辩驳,男人便在此时淡淡道:“我家的屋宅久未打理,要住人恐怕有些勉强,若你们不嫌弃,那便走吧。”
闻言,沙如雪只能瞪了池兰一眼,然后就飞快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应大哥,你为什么要带他们回家啊?”少年不解,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怕......触景生情么?”
应千歧垂下眼,语气中略带苦涩:“是我逃避得太久了,伤口总是捂着永远也好不了。如今既然下定决心要追查真凶,又何妨故地重游。”
停了一下,他又低声道:“况且,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早就一无所有的人,还能被夺走些什么呢?
沙如雪也无法开口安慰,只能默默随着他一同前行。
应千歧的家就在城北,沿着梨花巷直走而入,最深处的应府便是。
“你多久没回家了啊?门上的灰居然这么厚。”池兰盯着颜色黯淡的大门,一脸嫌弃。
男人神色如常地开了门,“确实有段时间没回来了,这里也荒废了五年。”
果然,庭院内,那些本该在这个季节蓬勃生长的花草树木都枯的枯,死的死,呈现出一派萧瑟景象。更别提无人打理的房屋早已结满蛛网,被风吹日晒了数年,越发破败不堪。
池英一直没说话,是在环顾了一圈后才犹豫地开口道:“应前辈,这里......为何会有如此浓重的死气?”
大概是应千歧那些在灭门案中丧生的家人吧。沙如雪第一次皱起了眉。
“不愧是道门弟子。”应千歧没有避讳,“实不相瞒,我的所有家人......都在五年前的一个夜晚被杀害了。”
池兰顿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灭门?那你可知是谁做的?”
男人摇摇头,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事情发生之后,我也曾多方查探,但就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闻言,池英也于心不忍:“应前辈,抱歉,我们不知事情会是这样。其实方才除了死气,我还感觉到了另一股陌生的气息......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抚摸着凋敝的房门,应千歧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