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什么叫做“这总行了吧”?怎么听起来就像是被逼迫下做出的最无奈的敷衍一样。
芩谷的心就慢慢沉了下去,一起沉下去的还有委托者的那份牵绊。
余明华说完,噌地站起来,凳子吱嘎地在地上摩擦滑开,因为太急,凳子往后倒去,被芩谷伸手扶住。
余明华看见芩谷冷静的动作,稍微愣了一下,刚才他的确是被气到了。
而对方身手来扶椅子也没拉他,她现在难道不应该拉住他,解释她没怀疑他一直都信任他的吗?可对方的注意力却在一张快要被推到的椅子上,也没多看他一眼。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扭过头,看也没看芩谷一眼,直杠杠地往包间门口走去。
而芩谷则偏头对在座的众人说道:“刚才明华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既然你们只给我两条路,我的选择是,第二条。那栋房子我会把产权转到妈、雷杰明雷洛以及雷蕾的户头上,至于厂子,我明天就下人事任免文件。贾庆福,你一直埋怨我让你去搞销售是大材小用,你一直想当厂长,还联合厂里的一些员工来diss我,尾大不掉,明天我就把职位让给你,你去做吧。我卡上还有大概两万的存款,就给爸妈当生活费。你们是我的家人,我最亲的亲人,你们以钱财要挟我,我认了,就算是舍弃一切,我也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一个孤家寡人。当然,现在来看,呵呵……”
芩谷将事情安排下来,苦笑了一下。
经历过这次事件,人情冷暖,还真是让人心寒啊。
余明华刚好走到门口,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听到芩谷宣布。他顿了下,想说点什么,不过最后是以更快速度冲了出去,反手重重地把门拉上,发出“嘭”的巨响,整个房间都轻颤了一下。
将还有些懵的众人拉回现实。
什么,贾敏慧终于肯把厂子放手了?
什么,对方终于肯把房子过户给他们了?
“切,说的那么好听,把房子给我们了,自己没地方住,到时外面的人指不定戳我们脊梁骨,说我们把老人赶出去的……”
曲婉婷瘪瘪嘴,将手指的比在眼前来回地看。
众人把目光投向她,最后又看向雷杰明,雷杰明显得很尴尬——要不是他们刚才的逼迫,怎么会让母亲做出这样的决定?现在母亲决定把房子给他们,却还说这样的话,那就真的太扎心了。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曲婉婷不屑地轻嗤一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房子现在还没到你户头上呢,万一人家只是随便说说呢……”
“你……”
众人此刻不知不觉将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转移到曲婉婷身上,是啊,如果一开始不是她在那里挑唆,事情至于弄到这个地步嘛。
这些年全靠贾敏慧支撑着,里里外外帮着这一大家子的人,而现在,他们亲自把她逼上了绝路。
“妈,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不要房产,你什么都没有,你住哪啊吃啥啊?”磊落忍不住说道。
雷蕾也紧接着道:“妈,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贾家二老:“爸妈的房子还宽敞着呢,一直都给你留着房间,只要你不嫌弃偏僻了,你随时都可以搬过来住。其实我和你爸平时两个人在家还是很冷清的,你要是过来啊,家里正好热闹一点。”
芩谷看着三人,从身体深处传来阵阵暖意。
这次“分家”看似是委托者要跟余明华结婚引起的,实际上这个矛盾已经存在很久了,这次只是一个导火索。
厂子的事情,从十年前委托者的丈夫意外死亡,贾庆福以帮她为由进入厂子后就埋下了隐患。
这贾庆福是个空架子,嘴上说的漂亮,但做事很不靠谱。
委托者一直想将他开掉,但是念及对方是亲弟弟,而且父母也说还需要亲人才最靠谱。
第1371章 中年妇女之殁7
其实委托者父母劝委托者多让着弟弟多提拔弟弟,还是因为他们对厂子的事情知道的少,加上委托者就这一个弟弟,贾庆福在父母面前又特会说。
作为老人当然希望儿女都能团结一致,不希望他们闹翻。
总之,因为种种原因让贾庆福一直呆在厂里,反而让其势力越来越大,想要将她推掉的势头。
现在厂子亏损,原材料不仅涨价,而且品质越来越差。生产的产品滞销,要么将价格压得很低,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起。
已经负债几百万,连银行都不贷款了。
委托者知道厂子亏损难以为继的原因,想改革却有些无能为力,毕竟其中一些环节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委托者一直坚持把厂子开下去,不惜把以前赚的钱贴进去,是想着里面上百号人都指望着那份工作吃饭呢。
可是当芩谷真正说出“放手”这句话后,回想一下,其实事情又并没委托者想的那么严重,或者说她对于厂子对于员工的意义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重要。
关于儿子儿媳:
自从大儿子雷杰明成亲后,她原本想让他和曲婉婷进厂帮她,可他们做了不到两个月,不仅把所有的事情搞的更糟,还反倒说这也不行那也不好。
委托者能怎样,再烂摊子也要帮他收拾了。
雷杰明提出自己创业,委托者一听,觉得儿子终于上进了,这是好事,从存款中取了十万给对方。
不到半年,雷杰明说赔本,又找她要钱。
……要钱的时候说的是天花乱坠各种保证各种承诺,最后委托者还是拿钱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她也知道创业哪有说成功就成功的,只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她都愿意给孩子尽可能的帮助。
这次不用半年,两个月不到,几万块亏的一分不剩。
一次两次好说,三次四次,就算委托者开厂,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拿那么多钱给他糟蹋啊,关键这个厂没有效益,被一些蛀虫糟蹋的差不多了,她这些钱都是早些年存下的。
后来委托者拿钱拿的就不是那么爽快了。
然后儿子媳妇天天窝在家里,隔山差五下馆子,然后是逛街买化妆品买衣服买包包。
委托者让他们去找工作,都不去,这个累,那个脏,还特没自由。
矛盾就自然而然产生,并愈发激烈。
曲婉婷是个特能说会道的,整天在房间里咋咋呼呼,摔天摔地,搞的乌烟瘴气。其实就是作给委托者看的。
委托者并不想把婆媳关系弄糟,说句不好听的,人家才进门一年多时间,就把媳妇逼成这样了,这婆婆该有多恶劣啊。
所以委托者多次四下找儿子谈话,结果对方却来一句“你把房子给我们吧”或者是“你给我们一笔钱,我们自己去创业就不烦你了……”
把委托者气个仰倒。
…………综上,这一切的一切委托者都忍受了下来,并且也从事实上妥协和纵容,可见她骨子里是个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意与亲人撕破脸的人。
而且,委托者的确想跟余明华结婚,对方也说,不管她有没有房子有没有厂,都愿意跟她在一起。
那好,干脆来个“各取所需”,要做就做彻底。
儿子想要她的房子,行,给你们去作。
弟弟想要她的厂,也行,让你去装!
让你们所有人都如愿以偿,在你们眼中,房子,厂子,票子就是我对于你们的价值所在,我把我身上所有有价值的都给你们,这总行了吧。
让你们去挥霍去糟蹋,懒得管,自己另起炉灶,眼不见心不烦。
芩谷感觉从身体深处传来一股说不出的轻松和释然——反而她自己却莫名有些心酸。
其实委托者自己也对这份亲情和责任感到疲惫了吧,回想以前没有钱,还在租房子一点一点打拼的时候,亲情更有温度。越有钱,反而变得陌生和冰冷。
她也想过将手中紧握的东西放手,只不过没有那么大的勇气。而芩谷这个拥有足够底气和底牌的家伙却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她要的就是要断绝所有的隐患,然后再东山再起。有那些所谓的亲人在旁边牵绊着,为了一栋房子为了一个要死不活的厂子,让这些人天天来缠着自己,那才是自己给自己找膈应。
有了委托者的释然,芩谷知道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也变得轻松起来。
桌子满满一桌子的菜早就凉透了——本来按照一开始的计划,委托者宣布和余明华的婚事,然后站起来给大家敬酒,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