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为她的包容而欣慰,也为他们夫妻二人在京中以后的日子再做打算。
距离皇帝御赐的婚期还有半个月,玉容卿留在王府照料李沅,方嫣儿心有不满却不敢当着李沅的面说什么,只敢在背后愤恨两句。
养伤的日子里,玉容卿每天都与小梨亲自下厨为李沅做饭,更多时候是她手艺不佳只能在边上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看着灶台边上的萧成和小梨无言又默契,玉容卿忍着笑意出去泡茶,给他们两人留点空间。
算起来小梨年纪也不小了,得找个日子让他们两个早点定亲才是。
人生难得遇一值得相伴终身的人,可不能让他们错过。
一边碾着茶叶一边思虑小梨的婚事,视线中是莫竹在她周围20步的距离来回晃悠,一见到王府中的下人要凑过来,莫竹立马就上去大吼两声把人赶走,架势挺足,叫玉容卿省了不少心。
玉容卿很少下厨,两三天才偶尔做一道菜,盛出来的时候太热,等端到李沅的面前刚好是合适的温度,没等她尝一口,李沅便胃口大开吃的干净。
在李沅的连声夸奖中,玉容卿飘飘欲仙,喜不自胜,真感觉自己的手艺能开酒店做大厨了。
用过早饭后,萧成端进来一碗熬得浓稠发黑的药汁,药味浓厚,刚端进来便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光能让人鼻子发拧的苦味,比之前喝过的每一碗药都要浓厚的多,连李沅闻到那味道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萧成把药端到床边,略一伏身帮李沅坐起身来,轻声道:“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大夫说吃了清一清脑袋里残留的淤血,药劲儿有些大,您先喝一半留下一半到晚上喝也成。”
李沅皱着眉头,淡淡说了声:“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玉容卿从门外走进来,听见李沅赶萧成离开,随口问了句:“药都还没喝就赶人走,是萧成侍奉不好吗?”
“没说他不好,可是我想跟卿卿多待一会。”没有一丝拖沓,李沅将心里话摊在她面前,刚才还紧皱的眉头转过头来的时候只剩下温柔笑意,直勾勾的眼神盯的她脸颊发红。
被那过于迷人的眼神盯得羞了,玉容卿坐到床边端起药碗,用青瓷的小匙舀了一点黑乎乎的药汤先放到嘴边吹一吹,再喂到李沅口里。
“吃药,赶紧把伤治好。”
李沅张口含住小匙咽下药,眉眼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李沅自己闭口不言,玉容卿也不知道这药闻着气味很大,吃下去简直能苦死人。一碗药下去,过了好久,李沅才淡淡开口,“苦。”
萧成不在,玉容卿把药碗放到床头的小柜子上,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东西,珍宝似的藏在袖子里,一点点打开,用手指拈起一颗冰糖送到李沅嘴边。
“这可是我藏了好久的,住在哥哥家里的时候他不让我吃糖,我偷偷藏的。”
都是能独立开店做老板做掌柜的人了,还对自己的哥哥言听计从,卿卿这个不爱争的性子真是让人心疼,偷偷藏东西吃的样子倒是可爱的多,李沅轻笑一声,乖乖地将她指尖拈着的那颗糖含在嘴里。
丝丝甘甜和清香在嘴里漫溢开来,一下子就驱走了口中那股苦涩。看着他长相绝美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玉容卿小声问到,“不甜吗?”
“很甜,而且……带着桂花的味道。”
“嗯?”
玉容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李沅刚好低下头来,在她抬头的瞬间,额头紧贴着他的额头。李沅魅惑的声音低声响起,“卿卿要尝一尝吗?”
“不,不必了。”玉容卿后退两步,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你伤还没好就别总是……戏弄我。”蚊子一样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李沅也不是真心要调戏她,看她有意逃避,便不再逼迫。
等他伤好,成亲的日子也就到了。
窗外园景泛黄,天空一片湛蓝,像被水冲洗过的蓝宝石一样澄澈透亮,洒下温暖的阳光照亮一方天地。
在成亲前几天,“永定王要娶的女子是一位香料店的女掌柜”一事在京城中不胫而走,小到黎民百姓,大到公主妃嫔朝上官员都知道了这件事。
将军府上,玉容卿默默跪在厅上,旁边坐着一脸黑的玉疆。
“反正皇帝陛下都已经赐婚了,哥哥你再怎么反对也没有用。”玉容卿说着极为“嚣张”的话,跪地的姿势却极为端正,一点不敢懈怠。
“哥哥你选择跟随誉王,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懂这些也说不得你什么,但我跟李沅的婚事是爹娘都同意了的,你……啊!”
玉容卿灵活的小嘴巴不停的说话要说服玉疆,看似稳如磐石,实则外强中干,玉疆只是突然站起来就把她吓得一哆嗦。
从小便是如此。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玉容卿受尽了爹娘的宠爱,二哥哥玉白虽然很不靠谱但对她也很好,只有大哥哥玉疆,像是随了故去爷爷的性子,说一不二,非常固执。
说起来,玉容卿对大哥哥的恐惧并非源于玉疆的坏脾气,而是因为,大哥哥从来都不会说谎,也真没做过对她不利的事,反而是她,每一次不听话都会如大哥哥所言,自食恶果。
这一次,却是她自己下定的决心。
即便前路艰辛,不知归处在何方,她也要跟李沅一起走下去。
玉容卿闭紧了眼睛等候玉疆的怒斥,却没有听到他的不满,只听到一声叹息,“小妹,既然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我再怎么阻止也没有用,希望你没有看错人。”
“这么说,哥哥你同意了?”玉容卿兴奋地从地上爬起来,跪了许久腿都麻了,起身太快头有点晕,顺势栽倒在玉疆身上。
玉疆扶着玉容卿的身子看她一双灵动的眼睛盯着自己,又撒娇说,“哥哥你相信我的眼光,我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李沅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看她那样开心,玉疆冒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有些事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也有人为了李沅的婚事着急上火。
云妃在宫中来回踱步,根本坐不下来,口中不住的嘟囔着“让一个从商的女子做王妃?这简直是在打我的脸!”再怎么说李沅也是她名义上的儿子,没理由他这个母妃管不到李沅的婚事。
可事实总是出人意料,不但李沅不顾及母子情谊,就连皇上也丝毫不记得有她的存在,为李沅定亲事连问都不问她一句。
年老色衰又没有亲生孩子能帮她争宠,云妃抚着自己额头上的抬头纹,侧身看镜子里的自己早已不复年轻时的美貌,就连去跟皇上争辩的勇气都没有。
这皇宫这京城与她而言就是一座牢笼,云妃争宠争了一辈子,到最后没能留住皇上的心也没能养出一个好儿子,满盘皆输。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云妃喃喃自语,气愤地抬脚跺了两下地面,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到凳子上。
“娘娘,您不要太伤心了。”贴身侍女翠屏俯身安慰她,“王妃身份平庸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何出此言?”
翠屏小声道:“娘娘您想,您是永定王名义上的母妃,那永定王妃就是您的儿媳妇,那女子没有身份没有地位,还不是任您拿捏,到时候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王妃听了您的话,就是王爷听了您的话。娘娘晚年必定安稳。”
当初她安排方嫣儿过去不光是为了在李沅身边安插眼线,更是为了让她争气一点爬上李沅的床,日后通过她来控制李沅。
虽然王妃的人选不是方嫣儿,但让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做了王妃,结果也没差别。
“你说的对,我得熬着,迟早有一天要风风光光的走出这宫墙。”云妃深呼吸两口,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淡雅模样。
大婚当日,清晨细雨绵绵,中午雨后天晴,七彩虹挂在云端,就连雨后透过云层洒下来的阳光都是温柔的。
黄昏时分,一向冷落寂寥的永定王府热闹起来,迎接宾客络绎不绝,玉疆也作为臣子送了贺礼过来。
皇家繁琐的仪式磨得玉容卿好生疲倦,终于拜完了堂来到喜房,叫小梨端了点心来吃点垫垫肚子,外头宾客吵闹,还要等上好一阵子呢。
待到夜半时分,玉容卿困得直打盹,心想自己在徐州的时候也算是大家闺秀,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麻烦的规矩,成个亲不见高堂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拜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云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