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与七皇子的交锋,随行的近侍低声为二皇子鸣不平道:“都是华阳宫中养的孩子,凭什么七皇子独得宠爱,分明您比他聪明的多,皇后娘娘就是偏心。”
二皇子抬头望了一眼宫墙之上的天空,见长空有大雁飞过,低头微笑。
像是看开世事一般坦言道:“母后是什么心思,我这个做孩儿的如何揣测,只不过是尽孝道,岂能奢求母后待我如同带七弟一般。”
近侍默默低头不吭声,心里还是替主子不甘心,分明都已经是皇上承认的太子,可就是迟迟不下圣旨册封,猜也知道是皇后娘娘从中作梗,都是为了她最疼爱的七皇子。
主子这样不上不下,真是憋屈。
迈进华阳宫,宫墙内侧落下的阴影与二人影子重叠在一起,没入黑暗中。
三皇子回京的事不过两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再加上他得封王爷,搬府时声势浩大,不少权贵都摩拳擦掌要去烧他这座热灶,锦上添花,岂不妙哉!
一同惊动的,还有三皇子的养母,云妃。
在李沅进入皇宫的当天,云妃便得知了消息,却也觉得这个养子很不成器,不但不得皇上宠爱,而且同她也很不亲近。
她才不会上赶着去烧冷灶。
想当初云妃正是得宠的时候,被皇后在皇上耳边吹了几句枕边风,就突然塞了这么一个儿子给她。
李沅很不可爱,一张小脸长得水灵白嫩,却跟见了死人似的板着,木讷又冷僻。云妃养他在宫中不过一年,就因为这孩子的臭脾气。连累她也遭到皇上的嫌弃。
如今宫中妃嫔多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唯有她年老色衰、膝下无子,日后连个指望都没有,只等着出家去做姑子了。
谁能想到,这才过去一天,李沅就成了永定王,有了自己的府邸,搬府当天连平阳王也去给他庆祝。
云妃慌了阵脚。
原先最看不上的养子突然成了京中人人追捧的人物,若是有他做依仗,自己岂不是晚年有望。
得到希望的同时,忧虑也渐渐升起。
自己当初对李沅说不上有多疼爱,甚至还因为他的倔脾气关他小黑屋还让人打骂他。云妃又喜又悲,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深思熟虑过后,云妃唤来贴身宫女翠屏出宫去替她办一件事。
……
已经过去三天了,玉容卿有几次与莫竹路过永定王府门口,每次都是悄咪咪的看上两眼就走了。
隔着高大的府门院墙,玉容卿感觉李沅离她好远,甚至怀疑李沅是不是把她给忘了。
早在进京城之前,李沅就跟她说了他有事要办,可能有段时间不能跟她联系。京中有人想取他的性命,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为了保护玉容卿的安全,他只能让她暂时同自己分开,住在小宅中。
来到京城已经三天了,李沅没有派人给她送信,也没有偷偷来看她。原本是一对鸳鸯,从涓涓小河游进了江中便被水流冲开了。
他有没有想她?
玉容卿对镜惆怅,白天的时候还能带莫竹和小梨出门逛逛打发时间,到了晚上便格外熬人。
想见他又不能见他,连话也说不上半句,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玉容卿不敢张扬自己与李沅的关系,没办法明目张胆的打听他的现状,只能从街口武大娘那里听上一星半点。
民坊中有很多人都在谈论永定王,玉容卿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知道他从前不幸,现在依旧步步难行,更不能去给他添乱,便忍着思念不去想他。
不过几天而已,就是几个月不见,她也是能忍的。
虽然这么想着,但第二天一醒过来便大半得整齐漂亮去京城各处逛逛,然后“不经意”地路过永定王府,远远的望一眼。
莫竹小声嘀咕,“小姐,咱们日日都路过这里是不是太明显了。”
看四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主仆两人的身影被淹没在人潮中,根本没人会注意。玉容卿看拍拍他的脑袋,“咱们每天都换不一样的衣裳,又不站在门口盯着,只是路过而已,谁会注意。”
她也不贪心,看一眼便离开,顺手给莫竹和小梨买了两份糕点。
永定王府中。
整齐的书房中色调阴沉,书案前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美人,捻起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长发垂到桌案上时单手拂了长发别到耳后。
偌大的王府只有他一个主子,里外来往的丫鬟家仆多是当初打理王府的人从外采买来的,有良家男女也有罪臣家奴,甚至还夹杂着一些耳目,有二皇子的也有平阳王的。
李沅从来不吃府中准备的饭食,连洗衣铺床这种事也只信任萧成,对于那些藏匿在府中的虫鼠之辈,他无心去管。
今天在朝堂上,皇帝让他暂时打理吏部的一些事务。表面上看是要重用他,实则另有所图。
吏部尚书是皇后一派的人,支持七皇子也不针对二皇子,偏偏跟他没什么交情,如今同管吏部事务,李沅名义上比吏部尚书权力大,但总是个外人眼中的“新手”,需得万分小心才不会落人把柄。
府中眼线太多,李沅出去上朝都能察觉到有人一路跟踪,时时刻刻盯着他的踪迹。就连他的心腹萧成也被人盯着。
刚出皇宫不久便进了王府这座新牢,李沅步步艰辛,只得隐藏锋芒积蓄实力,不能轻举妄动。
粗重的脚步声渐近,李沅没有抬头,听见那人敲了两声门便知晓是萧成来了,让他进来,抬头看他手上提着一包糕点。
萧成走上前来跪在案前,将糕点放在桌上,小声道:“小姐今天又来了。”
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李沅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自从他搬来王府,卿卿便日日来看他,刚开始他还担心卿卿特意来瞧他会不会被人发现,如今却是日日等着她来看自己。
见不到面,能有点慰藉也是好的。
二皇子、平阳王,还有那个没什么脑子但凭借出身高贵的母后就格外看不起他的七皇子,三人虽然不是同一阵营,但在对他的立场上格外相同。
若让他们任何一方知道永定王的妻子身在京城之中,卿卿就危险了。
李沅放下笔转头看他打开油纸包,“她今天买了什么?”
“小姐买的芡实糕。”萧成打开油纸包跪坐在案前,他每天都会在外院看管那些新来的下人,顺道看玉容卿走过,看她买了什么便去买同样的东西给李沅送来。
幸运的时候还能看到小梨。
主仆两人低声交谈,虽然身在王府却孤身陷于囹圄。权力加身,付出的是自由。
吃了两块芡实糕,萧成刚起身要去冲壶新茶来,走到门边就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缓缓走来,一只手先他推开门。
身着天蓝色素锦的女子迈着莲花步走进来,跟在身后的丫鬟端了一盘精致的糕点,女子捏着嗓子喊他,“表哥~都过了晚膳时间也不见你走出书房,妹妹怕你饿着,特意给你送点吃的。”
李沅低头批阅文书没有理会她,萧成见势不妙忙将托盘随手放下,过来替公子解围。
“方小姐,公子他已经用过晚膳了,多谢小姐美意。”说着便从丫鬟手上将托盘接了过来,要请两人出去。
蓝衣女子很不领情,皱起眉头对着萧成凶道:“你这侍卫好没规矩,我亲自给表哥送点心,表哥还没说什么呢,你这个下人倒比谁都殷勤。”
难得在书房中寻一片安宁,李沅皱眉冷道:“嫣儿表妹有心了,只是我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你自己留着享用吧。”
不喜欢吃甜的?
那下次做酸的!
能得到沉默的李沅一句回应,方嫣儿芳心萌动,冲他撩撩头发,微笑着说:“那我下回不叫人做甜的了,表哥想吃什么一定要跟我说,我叫人去做。”
身在王府,却当是自己家一般,就连李沅也不能直白的将这女人赶走。
这方嫣儿是云妃娘家的侄女,而李沅是记在云妃名下的皇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名分在那儿,云妃为了把控他特意塞来一个表妹监视他的行踪,李沅毫不意外。
总归这府里上下都是耳目,多她一个也不多。
李沅没空理会她,萧成在旁边劝说了几句才将方嫣儿请出去。
新修缮的王府处处都新,刚栽种的树木还没能长开,忙碌的下人们低头做事,有时抬眼瞅瞅书房,更多的时候低眉顺眼,与同伴随口交谈两句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