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的自我修养(46)

“坐——下——这么浮躁呢。”霍宸可不管他想跑不想跑,将人硬是摁在凳子上不放,“这边儿人多,好遮掩。”

“你也说了就这么点事儿,说完了就放你走。快说。”

冯舒闻言一滞,虽还是嘀嘀咕咕地靠在椅背上骂他,但也不提急着要走的事了。霍宸便也闲散地枕臂歪在榻上,颇有耐心地等他开口。

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冯舒终于问他:“你是不中意嫂子?还是旁的什么。”

“尽问些废话。我不中意为何要与她成亲?那么麻烦。”霍宸作势要打,“你哥看起来有那么闲?”

“那你有什么好犹豫的?与心爱之人生个孩儿不是很好么,一家人和睦美满。”冯舒撇嘴。

霍宸却反驳:“谁说我心爱她?只是中意,中意——懂不懂?我没有心仪的女子。”

浮玉楼迷离跃动的烛火里,他面容意外的冷硬,冯舒则是对他的绝情瞠目结舌。二人都不说话,没了声响,隔壁的淫声浪语便隐约传过来,兄弟两个却都各怀心事,充耳不闻。

过了好一会儿,冯舒才摆脱了他那冷硬心肠的大哥带来的冲击,呆呆地问他:“你……你既然不喜欢嫂子,你图什么啊?这不是……”有毛病么?

“她很合适做侯府的主母,我也需要一位正妻去打消……的疑虑。”他话中的人名被含在喉头模糊过去,但冯舒心中明镜儿似的,对这个原因半点不意外。

他于是沉默下来。

霍宸从身边小几随手抓了把长生果1,嚼得嘎巴嘎巴作响。半晌,他才淡淡道:“这些年习惯了,本也没想这些有的没的。可她昨夜忽然问我,想不想有个孩子。我不敢回答她。”

“子乐,我怕我会像他。”他们本就不是因彼此爱慕而走到一块儿去,他不知道,设若有一个孩子突然出现,生活会更好还是更坏。

他怕自己会像那个人。

“不想要不要便是,像对待从前那两个孩子一般对待以后的。”冯舒冷不丁嗤笑,意有所指,“这种事情,你不是一向很熟练么?”

歪在榻上的人烦躁地翻了个身,不肯回答。

冯舒认识他二十年了,一张嘴都知道他要吐出个什么屁的主儿,能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他当即抓准时机,大肆嘲笑霍宸:“哟,舍不得?你霍北垣纵横北境小十年,对着狐狸精都能一刀砍了的活阎王,也有这动了春心的时候呐?”

“你说霍北垣磨磨唧唧的怎么啦?诶嘿!他下了凡啦!”

床头转眼飞出只软枕来。

这人开不起玩笑,好没意思!冯舒连连摇头。

“得嘞,我就说这点破事儿也值当你鬼鬼祟祟地拉我出来,你还不乐意。这一身的脂粉味儿,回去我娘还不把我活吃了……”他伸个懒腰,自个儿将貂裘妥妥当当地穿好了,边穿还要边挤兑这个好容易犯蠢的大哥。

“我走喽,咱是家里有妻室的,正经的心心相印!你自个儿犯傻去吧哈哈哈哈哈哈——”

冯子乐那小混蛋一溜烟跑了,留霍宸看看时辰进退两难。

早间教娴意不必留门……这个时辰他睡哪儿?

主母今儿精神不济早早安置了,正房伺候的丫鬟们也能沾光多打几个瞌睡。

趁着夜深人静,一道身影自墙头翻下来,绕过熟睡的小丫头撬开了后窗。裹挟着一阵冷风,喝得微醺的人翻了进来。

难得他脑子还算清醒,晓得轻手轻脚地,没教整个侯府有机会一同欣赏肃毅侯夜半溜门撬锁的英姿——就是苦了娴意。

她原睡得好好的,忽觉身边一冰,冷气儿混着冲天酒气和脂粉香熏过来,惊得她骤然清醒,尖叫却被一只手捂在口中。

是她嫁的那个浑人,一手捂着她,一手伸出食指搁在自己唇上,一本正经地告诫:“夜深了,你不要吵醒旁人,快快睡罢!”

……疯子!

1:长生果即现在的花生

第50章 病秧子

翌日一早, 来正房送水的丫鬟见主母床上躺着个男人吓坏了,纵然细一打量就能看出是侯爷,心中也难免犯嘀咕。

晚上安置时还是夫人一个呢, 怎的这侯爷神出鬼没的!

“侯爷,夫人, 到了起身的时辰了。”裹柳轻声唤道。

娴意还没醒, 霍宸先眉头一皱睁开眼。他昨儿喝的酒不大好, 这会儿头痛得快炸开,脸色便黑沉沉的, 老大不耐烦地呵斥:“要你多嘴, 滚出去!”

裹柳一时瑟瑟。那边姨娘们等着给夫人请安, 这头侯爷阴沉沉地不许叫起……这、这叫什么事儿呀!

她站在拔步床床头,两手在衣襟前拧来拧去。十足踌躇了一会儿后,究竟害怕他们侯爷发火,转头去找她锦书姐姐诉苦。

另一厢,锦书正盯着底下的小丫头摆饭。在这宅院里, 一是素日的穿戴,二是入口的吃食,最要紧不过的两样了, 得她们做大丫鬟的亲自盯着才好放心的。

听了裹柳像委屈告状似的叙述前因后果, 锦书也有些愁。可瞧瞧墙角的自鸣钟,确已到了不得不起的时候——今儿是半月一回的请安定省, 再不见人委实说不过去。

“你且看着些朝食,我去里面瞧瞧。”她略嘱咐了裹柳几句,在那丫头感激涕零的目送下进内室去了。

冬日里不好开窗,闷了一夜的内室中弥漫着一股子酒气与淡淡的脂粉味儿,呛得人直皱眉。霍宸昨儿穿出去的一身宝蓝道袍此刻已不复光鲜亮丽, 皱巴巴地团在地上,沾满了盐粒的咸菜干似的狼狈。

锦书皱着眉头将道袍拎起来搭在手上,脚下则拨开那双七倒八歪的皂靴,轻手轻脚地掀了帷幔。

约莫是夜里迷迷糊糊的,榻上那两个不比平日是娴意谁在外侧,正胡乱搅在一块儿。锦书若要唤她起身,势必要吵醒躺在外头的霍宸。

可还不等她出声,霍宸自个儿先醒了。

他本就宿醉难受,又接连被吵醒两次,这会子脸色都显得颇狰狞了:“一个二个的都听不懂话不是?滚出去——”

“侯爷,倘夫人再不起身,姨娘们便要在外头寒风里空等,难免对夫人有所怨言。”锦书虽也挺怵霍宸,但她的主子是娴意,可没道理因为他的不讲理而被说闲话!

霍宸这会儿顶不耐烦听见后院那一群女人,直接越过娴意做了决定:“规矩忒多!教她们晌午再来,少起那些个幺蛾子!出去出去出去!”

“是,侯爷。”锦书福一福身,替他撂了帐子,无声无息地退出去了。

他这个人,遂了心意的时候是很好打发的。待睡饱了,又喝过丫鬟准备的醒酒汤,霍宸也就不再暴躁易怒,沐浴过后神色如常地往校场去了。

“侯爷夜里不知怎么变了主意回来了,约莫是外边守夜的小丫头睡着了没听见,他便自个儿进来了。就是这回事,我想着也没什么大不了,就不曾叫你们来。”

娴意见丫鬟满心疑惑又不敢问出口,憋得几度欲言又止,忍不住轻笑着与她解释:“左右他吃了酒,一会子就睡了。大半夜的,何苦再折腾你们一趟。”

且托他的福,娴意也名正言顺地在榻上懒了许久才起身,可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见她这样懒散做派,锦书无奈摇头。

“您是顶和善的主母,就是这侯爷……嗐,奴婢不说了,夫人昨儿夜半起来被侯爷折腾起来,总归不如一觉到天亮来得好。趁着后院那起子人被侯爷轰到晌午去了,您赶紧再歇歇。”

锦书虚扶着她手臂往内室走,“奴婢瞧着您早间不易惊醒了,可见张府医的药很有效用。您可得好生养着,趁年轻赶紧祛了病根才好!”

她俨然已将张府医的叮嘱奉为圭臬,口中念念有词,恨不能教她日日吃了睡睡了吃,养成个白白胖胖的小猪儿她才高兴!

这一年也不知怎的,越到年根底下了,越是常下雪。到晌午时候,天上又飘起了细碎雪花,密密地落下来,沾在院子里站的几名妙龄女子头上、肩上。

为首的是大李氏,她将手上的兔毛手笼又拢一拢,呼出一口湿润的白雾。身后的那几个或捧小铜炉、或套手笼,窃窃地说着话,等正房的大丫鬟打开门允她们进去。

“咱们这位夫人呐,进门日子不长,架子倒摆得足!”率先开口抱怨的又是听莲,一贯的爱逞口舌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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