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墨附身结束,开始扯淡:“喂我说,看你这幅样子,今天的病人不会从一个变成两个吧。”
花时闻很快整理了心情,现在没时间给他后悔内疚崩溃自责,方绥安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刚准备开口,方绥安从外面敲门,然后探进来半个身子问:“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好像听到吵架的声音。”
欧阳墨看到花时闻的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对方绥安笑了笑说:“没有,小安再等等好吗,无聊的话出去转转也行,别走远,一会可能会找你。”方绥安犹疑地看了一眼欧阳墨,点点头出去了。
“我现在相信你不是不爱他,只是真的蠢了。”欧阳墨说。
花时闻无视他的挖苦,继续话题:“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但是他为什么前后变化这么大,在我问完那些问题后,他彻底变了,甚至好像……我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回到了被软禁时的场景,我不明白的地方是,第一他的创伤是存在于30号那天的,我不清楚他被软禁期间是不是也是饱受噩梦折磨;第二如果创伤仅存在于30号那天,那么他今天一时的记忆错乱是怎么回事?”
“记忆错乱?什么意思?”
“他让我出门不要锁着他。被软禁的时候,他因为逃过一次,被锁了起来。”
欧阳墨想了想说:“我给你打个比方,噩梦是电源,你对他的提问就是开关。通俗点讲,你可以把软禁的这段时间当成电源的蓄电期,这也可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他在被软禁的时候应该没有过噩梦经历,因为他见到你后,也就是昨天都还一切正常,说明他直到昨天都没有触发PTSD。至于第二点,我能给出的意见是,他当天经历那些事后不是及时地进行心理疏导,而是直接被软禁,软禁之所以没造成持续创伤,大概是软禁他的人对他不算太差,只是他自我精神封闭而已。但软禁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除了他和犯罪人,没人知道。来来回回就那一个人,还用眼睛威胁他,这些也可能是造成现在状况的原因。创伤后软禁,记忆在一瞬间关联不是没有可能。另外就是,你说过他曾经试图逃跑,而且最终也配合你一起协助警察找到了软禁地点,那说明他一直绷着一根弦,身处受害环境中,他一直是应激状态,所以回到安全的环境后,精神放松,就会触发应激。从时间上来看,两个月,差不多。”
花时闻紧握着拳头,他听着这些分析,觉得字字见血,再问出的话有些哽咽:“治疗的话,多久能痊愈?痊愈之前他会一直都是这样吗?怎么缓解他的痛苦?”
花时闻看到欧阳墨皱起眉头,心跟着揪了起来。
欧阳墨说:“因人而异,他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创伤和软禁要分离,不然记忆错乱还有可能发生,或者比较直接的办法就是把整个过程都视为创伤,用暴露疗法尽快正视恐惧,那么后面的软禁部分自然就会瓦解。不过暴露疗法会比较痛苦,今天肯定是不行了。”
“痛苦?需要做什么?”花时闻紧张地问。
“需要他一次次重述创伤的过程,直到不再对回忆产生恐惧为止。当然了,不是你那种鲁莽地提问,是在安全可控的环境下。”
欧阳墨看了看表,接着说:“今天他已经被你刺激过一回了,而且具体想怎么接受治疗,也要看他本人的意愿,不然心理治疗病人不配合是没用的。所以改天你带他来我再跟他重新谈谈吧。你也很想知道除了目前这些,他还发生过什么吧?”
花时闻点头道了谢,站起身准备走。欧阳医生下线,换上了八卦的皮,凑过来说:“多一点亲密事件有利于精神健康哟~”
花时闻回头冲他露出一个感恩又有些无奈的笑容,出去了。
方绥安也不知道出去过没,花时闻看到他还在原来的地方坐着,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方绥安扬起脸冲他笑了一下。方绥安暂时恢复了,他需要跟方绥安好好聊一下这件事。
没想到路上方绥安先开了口。
“闻哥,我知道自己是PTSD,我想尽快治好,不希望你总是愁眉苦脸的,而且今天早上又惹你生气了,你明明是为我好……”
“小安,我不该问你那些问题。你什么都不要想,我们只要定期来这边治疗就好,其他时间随你想干什么,你很快会好起来的,我会陪着你,你害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你,你长得这么好看,哪里可怕啊?”
花时闻还想问,那你怨恨我吗,但是他不敢,他不能再自以为是了,方绥安对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就算心有怨恨也是应该的,可方绥安摆明着爱他更多,默默收起了那几分怨。以后,以后他全都会补回来的。
第六十章 烟,酒和狗
回到家,方绥安就变得特别粘花时闻,倒不是那种腻歪在旁边,只是不管花时闻去做什么,方绥安都会不自觉地跟过来。花时闻发消息问欧阳墨,他现在事无巨细把一切方绥安的变化和状况都第一时间告诉欧阳墨,方便他了解方绥安的情况,准备治疗方案。
欧阳墨说他大概是觉得在你身边有安全感,危险和安全两样都占了,可方绥安还是愿意跟着你,他可太爱你了。最后这句话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嘲讽,花时闻笑了笑。
晚饭是花时闻指导着方绥安做的,方绥安强烈要求“手残”人士靠边站,他要发挥厨艺,结果还不错,至少方绥安很满意。他现在包揽了所有家务,不过花时闻家东西杂物都很少,房间基本没什么打扫的,除了做饭以外,要做的事情也不多。
晚饭过后,花时闻拉着方绥安坐到沙发上,给他身上的伤涂药。药有些凉,花时闻的手轻抹在他身上痒得他咯咯直笑,动来动去花时闻一只手又制不住他,只能无奈让他自己涂。方绥安一边涂一边说,“闻哥我们下一次什么时候去欧阳医生那?”
花时闻问:“你想什么时候去?”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越快越好,我不想被情绪控制,你会很难过。”
“小安,治疗过程可能会……很痛苦。”
方绥安把药瓶盖好放到桌上,认真地看着花时闻说:“闻哥,今天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一些,治疗是为我好,就算痛苦我也会坚持的,而且,你不要觉得我生病是你的错,不要责怪自己好不好……”
花时闻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可他的小安让他不要自责,于是他说:“那你从现在开始,有什么想法都要告诉我,不要藏在心里好吗?”
方绥安点头答应,接着问:“闻哥你明天要去公司吗?”
花时闻这两天因为方绥安的事情没有去,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多在家陪方绥安一段时间,就听方绥安说:“闻哥你不要一直待在家,我自己一个人没关系的。”
花时闻很不确定,但是忽然又想到欧阳墨说的自己是PTSD的触发诱因之一,是不是偶让方绥安一个人也是有好处的?花时闻问:“那你一个人准备做些什么?”
方绥安想了想,他现在眼睛不好,不能玩手机看电视打游戏,只要容易让眼睛疲劳的事情他都不能做。
花时闻看着他有些迷茫的神情,说:“小安,你不用跟我汇报,也不用非要做什么事,明天我就去公司,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干什么都行,出去玩也可以。”花时闻没有说也可以来YOURS找他,他怕YOURS会让方绥安感到不舒服。
“嗯,你放心吧。”方绥安神情放松了下来,这让花时闻觉得,是不是在自己身边,方绥安虽然不抗拒甚至很粘他,但多少是有一些紧张的。
晚上方绥安跟花时闻在床上一起看了一部电影,讲的是一条狗的故事。花时闻开始不知道这电影讲得什么内容,想着是动物的应该很温馨,结果没想到这么虐,方绥安后半段都在哭,因为眼睛的关系,花时闻不让他看了结果方绥安非要看完,花时闻没办法只能由着他,暗自想下次选电影一定要先了解一下电影内容。
唯一的好处是,看完后方绥安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精神消耗太大,很快就睡着了。花时闻调暗了灯光,抱着他躺下。
睡前看电影,方绥安毫不意外的做梦了,不过不是噩梦,梦里一堆狗围着他,他笑醒了。醒来没有漆黑一片,而是柔和的光线覆在熟悉的家具上。方绥安心里暖暖的,翻过身却发现旁边没有人,花时闻不在床上。他一下子急了,花时闻完全有可能是半夜起来去上厕所之类的,但是方绥安没有看到人什么都想不到,只剩一片慌乱。他赶忙爬起来要去找人,结果看到花时闻并没有出卧室,只是背对着他站在阳台,手里拿着烟,随意的搭在栏杆上,时不时抬起放在嘴边吸一口,然后深深地吐出烟雾,不像是抽烟,更像是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