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鲛(9)

游昭对他微笑:“多谢你。”

“嗐,这有什么。”赵闻筝不在意地摆摆手,想了想,又开玩笑地说,“不过还好我们只在这儿待一天。”

游昭:“为什么这么说呢?”

赵闻筝摸摸鼻子:“不方便啊。”

一天不洗澡不算什么,假如多留几日,他岂非要帮游昭洗澡?

不说他别不别扭,游昭自己心里,只怕也是不愿意的。

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

他不瞎,游昭对他态度怎么样,他看得出来。

昨天那场雨停之后,就再没下过雨。他们在游家吃了个早饭,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赵闻筝冲两个孩子挥挥手,推着游昭往外走,感叹道:“是不是挺舍不得的?”

“还好。”

然而话是这样说,赵闻筝还是察觉出了,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离别总是令人伤感。

赵闻筝不经意地想,得想个什么法子哄哄他才好。

马夫已经把车赶过来了,就停在外面。

他们路过游家门外的银杏树时,一阵风吹来,金黄的叶子落下来,有一片恰好落在了游昭的发上。

赵闻筝抬手摘下,忽而灵光一闪,低声问:“游昭,你喜欢蝴蝶吗?”

“嗯?”游昭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怔了怔,“还好吧。”

赵闻筝笑了起来:“突然想起,我还没送过你礼物,要不我今天送你一只蝴蝶吧。”

游昭微微疑惑。

这深秋时节,到哪去寻蝴蝶?

“你等着啊。”赵闻筝停步,将那片从他发上摘下来的银杏叶加工了一下,三两下就做出了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

“来,伸手。”

游昭不明所以地摊开手掌。

一样东西落在了他的掌心,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什么东西……?

赵闻筝有些得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喏,蝴蝶。”

游昭:“……?”

赵闻筝说:“不久前偶然看到的,要不是刚刚突然想起,可能就忘了。”

游昭摸了摸“蝴蝶”的翅膀,惊讶道:“是银杏叶?”

“嗯哼。”赵闻筝笑眯眯,“是金黄色的,秋天的颜色。”

游昭沉默了一下,问:“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这叶子是从你家门口的银杏树上掉下来的,我也算是借花献佛了。”赵闻筝绞尽脑汁开始编,“不是有句诗说‘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我虽然不能让你和你家人一直团聚,但你带着它,就当是……带着你家的一片秋色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说得太牵强了,游昭没有接话。

赵闻筝也不在意,推着他走过树荫,秋日温柔的阳光无遮无拦地洒下来。他眯了眯眼睛,说:“感觉到了没?太阳。”

游昭轻轻地“嗯”一声。

赵闻筝道:“天气这么好,不要不开心。”

其实并没有不开心。

只是一直以来也算不上开心而已。

游昭低下头,将右手覆上左手,指腹碰到了“蝴蝶”轻轻颤动的触角——被从中间撕开的叶柄。

很微妙的触感。

仿佛他的掌心,当真栖息着一只漂亮的小动物一样。

游昭有些抵触,他都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柔软细腻的接触了。

太陌生了。

难以置信,居然会从赵闻筝这幼稚的把戏中得到。

他眉心微蹙,但最后还是收拢手指,将这一片采撷自故园门口的秋色,牢牢地握在了掌心。

“多谢你。”

赵闻筝低头细细端详他片刻,松了口气:“可算是笑了。”

游昭微怔,细长的手指摸上自己的嘴角。

赵闻筝又说:“离别只是一时的,等你以后恢复了,闯出名头了,再把他们接过去和你一起住也不迟。”

他不再说要把游家人接去赵家。

因为清醒后便发现,昨天确实是他冲动了。

七天,不,只有五天了,五天后,他能不能活下去尚且不知道。

自顾尚且不暇,怎么能管别人的事。

游昭微微偏过头:“是吗?”

“是啊。”赵闻筝认真地说,“你才十七岁,你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那么,就承你吉言了。”

第9章 撒谎

从小城到宣州路程遥远,即便是乘坐能日行万里的灵兽,也要半天。

而这种稀有的灵兽,想也不是赵闻筝这种只能进归一宗外门的弟子能拥有的。

再怎么受宠,也不能坏了规矩。

以他们最快的速度,要花差不多一天一夜。

也就是说,他们今天还要在路上歇一晚。

回别院之后,赵闻筝让人去了游家一趟,而后便出发了。

他带的人不多,考虑到游昭身体不便,而他自己又不是什么专业人士,便带上了一个粗通医理的小厮,除此之外,就是那个马夫。一行四人,轻装上阵。

那马夫是个老手,赶车很稳当。赵闻筝和游昭坐在车厢里,和他低声说着话。

过了片刻,赵闻筝问他:“觉得闷吗?”

游昭习惯性地摇摇头:“不闷……”

他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又改口道:“有点。”

赵闻筝笑了起来:“那到底是有点还是不闷啊,给个准话,嗯?”

游昭赧然地低头笑了笑:“有点闷的。”

赵闻筝掀开了自己一侧的车帘子,略显冷冽的清风灌了进来,一扫车内的闷气儿,他道:“你身体不好,你那边的帘子就别掀了,免得把你吹着凉。”

游昭乖乖点头,说好。

赵闻筝看着他,道:“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

游昭也用那双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回望着他:“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赵闻筝说罢,又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当然了,让我去死大概不行。”

游昭配合地弯了弯嘴角,语气飘忽:“我不会的。”

赵闻筝心想,最好是。

可惜,就算是游昭自己,也不能保证,不会在得知真相后找他算账。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话,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赵闻筝把那个小厮叫进来给游昭按腿。

一路走走停停,到宣州赵家的时候,已是次日傍晚。

也是赵闻筝穿过来的第四天。

进入宣州街区时,赵闻筝忽然说:

“游昭。”他微微倾过身,在游昭耳边压低了声音,“待会儿我要演一个戏,你到时候配合我一下,好吗?”

“什么戏?”

赵闻筝便把自己的计划跟他说了一遍。

游昭眉梢微动,微笑着答应了下来。

他们在庭院里下车,赵闻筝把游昭抱下来,让小厮带路去见原主的父母,自己则推着轮椅跟在后面。

赵父赵母才吃完饭,这会儿正在后花园里对弈。赵闻筝原本担心自己会认不出人,到了地方一看才知是自己多虑。

他来的第一天就已发现,原主这相貌和他有八分相像,而赵父赵母,跟他自己的父母,居然也颇相似,猛一看过去,就像,就像他已失去的双亲,在这里复活了一样。

赵闻筝心绪浮动,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来缓解眼睛骤然的酸涩,面带笑容地走过去,唤道:“爹,娘。”

那二人分明早已看到了他,却无一人施舍他半分余光,仍旁若无人地下着棋。

赵闻筝有点焦灼,张了张嘴,却又想到了某种可能,强自按捺下来,在一旁静立等待。

只是脱了外袍,盖在游昭身上,免得他受寒着凉,歉意地拍了拍他的肩。

游昭回以一个宽和的浅笑。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外边天早就黑了,但作为赵家家主和主母,他俩想在花园里下个棋,自然有丫鬟挑了灯过来。赵闻筝有心献殷勤,把那灯接了过来,老老实实地充当人形灯柱。

赵父赵母就当没看见。

这时,赵母又对另一边的丫鬟道:“水。”

这是口渴了。

赵闻筝忙提着灯过去:“我来吧。”

一杯水送到了赵母的手边,她像是终于发现了赵闻筝这么个大活人,讶异道:“哟,你怎么在这儿?”

赵父不紧不慢地开腔:“这么久没回来,没死外头?”

……居然连看他不顺眼时的男女混合双打都一模一样。

赵闻筝赔笑:“爹,娘,我错了,我这不是回来给您二位赔罪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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