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鲛(32)

而这寺庙周围又有天然温泉,虽是深山中,却常年四季如春,便是呆久一些,也不会对游昭的身体造成什么妨害。

很适合。

他清楚这个计划算不得周密,但匆忙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是游昭自己说喜欢他的,那么,过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日子,他也应该喜欢的吧?

中午,宣城已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赵闻筝喂了游昭一些流食,喂完后,又用温水打湿了手帕,给他擦脸。

擦着擦着,他便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低头专注地凝视着游昭。

他在他怀中安睡,神情恬淡静谧,浓秀长睫静静地覆在眼睑上,那么温顺,那么自然。

仿佛他在的地方,就是他心安的地方。

赵闻筝用指尖轻轻地拨弄他眼睫,只是可惜,只是“仿佛”。

等药效过了,他清醒过来,只怕连从前那虚假的微笑,也再不肯施舍给他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

三天后,他们抵达那山中野寺,也不用那寺庙,花了一天时间,在温泉边上另起一栋木屋——多亏他穿来之后,没有荒废了修行,这才能这么快就收拾好一切。

接下来几天,就是把周遭环境仔细探过一遍,补充细节,以及,等游昭醒来。

游昭醒得比他预料的早。

第六天早晨,赵闻筝照例去给游昭洗脸,洗到一半,那六天以来一直一动不动的睫毛忽而颤了颤,缓缓上抬,露出了一双因久睡而朦胧的眼睛。

游昭保持着睁眼的姿势,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迟钝似的偏过头:“三哥?”

嗓音微哑,透着些许迷茫。

赵闻筝动作一顿,继续轻车熟路地给他洗脸,语气古井无波地:“嗯,醒了?”

游昭表情困顿地锁眉:“头有点晕,我这是睡了多久?”

他说着,抬手想揉一揉眉心,谁知手抬到一半便被拽了回去,与此同时,一阵哗啦声响起。

——是铁链被拽动的声音。

游昭一怔:“三哥?”

赵闻筝:“我在呢。”

游昭神色微妙:“我手上的,是什么?”

“手铐。”

游昭又拽了拽那细长的黑色铁链:“你这是,要把我关起来?”

赵闻筝语气温和,言辞简洁但斩钉截铁地:“是。”

游昭便沉默了下去。

赵闻筝盯着他的表情,做好了被冷眼相待,甚至是辱骂的准备。

谁知游昭沉默了好一会儿,却是一偏头,轻轻地笑了起来。

赵闻筝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怒极反笑,但观察了一会儿,却发现他眉宇舒展,眉眼弯弯,笑声轻快动人,竟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的模样。

赵闻筝:“……?”

你害怕点,我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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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独享

这几天,赵闻筝已经平静了许多——当然,这平静,并不是说他已经想通了要和游昭友好交流,而是,他自认为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或者说,无视游昭的一切反应,不管游昭是要骂他,不理他,还是怎么的,他都无所谓。

但他想得挺好,唯独没想过游昭会笑。

他一度以为,他再也见不到游昭的笑容了。

赵闻筝不解,更有些警惕,怀疑地盯着他,半晌才问:“你笑什么?”

游昭又笑了一会儿才停住,扭过脸对着他,面上仍带着笑意:“三哥,你关我做什么呢?”

没等赵闻筝回答,他便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把我变成你的禁·脔么?”

因为链条的限制,他起不来身,偏过头也只能把脸挨到赵闻筝的手边,说话时唇齿间带出的温热气流尽数拂到赵闻筝的腕上,配合着那暧昧的话语,瞬间让赵闻筝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他猛地抽回手,反驳道:“你胡说什么!”

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以掩饰那一刹那的心虚。

把游昭迷晕带出来,是一时意气,也是破釜沉舟,但他心痛之下,又哪里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确实是没有想那么多,可在游昭说的时候,他也确实是……想了。

他情不自禁地垂下眼睛,视野里映出游昭的模样。

那铁链由床柱上延伸,细长,黑色,表面上泛着冷硬的光,末端连接着一副他特意找人做的皮套,也是黑色的,内侧垫着一层软绵的绒,最大程度上避免磨损游昭的手腕。

之前他没有多想,此刻被游昭点出,他才发觉这一幕有多……

在那纯黑色的细长链条的映衬下,游昭原本偏冷感的苍白肌肤居然平添了一分暧昧的暖色。

他的脑海里回荡起游昭方才说的那个词。

禁·脔。

不容他人染指的,只能他一人享有的,顶珍贵而美好的东西。

……

相比他的疾言厉色,游昭却要镇定得多,微笑着说:“不是这样,那你关我做什么呢?”

他有些疑惑地一抬眼:“我是哪里惹着三哥你了么?”

……他居然还这么问!

赵闻筝不合时宜的绮念才堪堪弥散,就又被陡然涌上心头的怒火冲垮了。

游昭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懂得如何拿捏他,三言两语就把他冰封平稳的心境冲得七零八落,逼得他顷刻就摒弃了所有的冷静理智,咬牙道:“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完全不给对方狡辩的机会,紧接着就说:“那天,你和许凌在仙人居,说了什么,我都听到了。”

说罢,他就紧盯着游昭的面容,不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丝心虚,或者是恼怒。

但事情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游昭闻言,却毫无被挑破秘密的难堪,他只是有些惊讶似的挑了挑眉:“你偷听我说话?”

……竟然也是含笑说的。

赵闻筝忽然有点摸不准他的反应了。

偷听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他更过分的事都做了,便也不吝于承认这一点,坦然道:“是。”

游昭仍旧不慌不忙地:“那三哥都听到了什么呢?”

他转了转手腕,引得那细长的铁链发出了一串暧昧的声响,好脾气地说:“三哥,你能让我坐起来吗?”

他低声说:“我有点难受。”

赵闻筝:“……”

赵闻筝望了他片刻,默不作声地给他把链子放长了一些。

游昭便撑着坐起来,好整以暇地催促道:“三哥听到了什么?”

赵闻筝的怒火两次三番被他打断,这时已所剩无几,不复方才失态,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听到了,你说要亲自折磨我;也听到了,你说不喜欢我。”

“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

他想起那时的光景,仍觉说不出的灰心。

游昭静静地听着,既不发表意见,也不为自己辩驳,只慢条斯理地说:“三哥听到了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呢?”

“以我对三哥的了解,这种时候,你应该会质问我,然后彻底和我决裂才对呀。”

赵闻筝心里一堵,脱口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但你没有这么做。”游昭温柔地,然而斩钉截铁地说,“三哥,你是舍不得我,对吗?”

心事被一语道破,赵闻筝陡觉心里刺痛,嘴唇动了动,呼吸都沉重了不少,他猛地抬手搓了搓脸颊,无力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游昭靠坐在床头,仰脸对着他,神情沉静,仿佛在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端量着赵闻筝的面容,好一会儿,才说:“你已经这么喜欢我了吗?”

一面说着,一面抬起手来,像是要抚摸赵闻筝的面颊。

赵闻筝猛一偏头避开,被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激得再次心梗,忍不住开口刺道:“是啊,看我为你神魂颠倒,你很得意是吧。”

游昭神色自若:“怎么会。”

赵闻筝接道:“也是,怎么会,大约你只觉得碍眼吧。”

被一手害自己至此的人喜欢,游昭心里,还不知如何嘲讽他。

游昭唇角微微上扬,不慌不忙地安抚道:“别生气,三哥。我既不觉得得意,更不会觉得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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