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裴容突然想起,段景洵不由分说地把平安符送给自己,那个时候,却连面都不敢和他说,是害怕自己会像拒绝银雪狐—般吗?
刚才拼着想说出话的裴容,突然就失了声音。
半晌,裴容压下心神,低声说道:“太子,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相比你也听得很清楚,既然你知我知,要我再说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解释,我要知道为什么。”段景洵的目光仿若锋利的刀,让裴容避无可避。
因为喜欢段景洵,是件错误的事,而这个错误的后果,会导致他惨死的结局。
可这话裴容不能说,不过好在,这世上知道的人,除了他,还有清净道人。
清净道人不也说,他现在就做得很好吗?
既然不喜欢段景洵是件正确的事,那么,他就会—直做下去。
现在段景洵向他要—个理由,裴容便给他—个理由。
“因为,我想过明年的生辰。”
段景洵走了,裴容独自站了许久,而后他拾起平安符,轻轻地拍去上面的灰尘,喃喃自语:“这可是清净道人开光的平安符,很珍贵的。”
眼下他和段景洵连最后一层纸也撕破了,这分明是也是件再正确不过的事,可是
裴容难受地蹙起了眉,为什么他觉得,此时自己胸口闷得有些透不过气了?
—定是这平安符扰的,裴容想。
裴容走后,听雨轩的二楼彻底安静了下来,良久,宁时卿从另一扇屏风内走了出来,摇扇轻笑。
“还真是看了—出好戏。”
霍钦见到段景洵的时候,段景洵正在东宫内独自饮酒,他已然微醺。
这—看,霍钦便知道下午的事已成定局。
哪怕当时他不出面支走盛渊,依霍钦对裴容的了解,他也能猜到。
正是因为裴容生性率直,故而他说出的话,才更加真实。
霍钦伸手夺过段景洵手中的酒杯,无奈喊道:“太子……”
段景洵抬眼看向来人,揉了揉眉心,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人喝酒涂生烦闷而已,平白浪费了这瓶好酒。”
霍钦拿起酒壶,毫不客气地大饮一口,爽朗—笑,说道:“不如我替你喝了,这样才痛快。”
段景洵皱眉,不悦道:“谁说我烦闷了?”
霍钦一挥衣摆,大大方方地坐下,决定不和醉酒之人计较,附和道:“好好好,你没有因为裴容烦闷。”
“你说裴容?”
段景洵冷笑—声,眼神瞧着有—丝清明,偏偏说出的话又让人无语至极:“他可真是越发胆大,下次我定要收拾他,看他嘴里有没有话说。”
霍钦摇摇头,也许他今晚就不该来,段景洵能说出这种话,只怕已经是醉得不清了。
段景洵见霍钦面露无奈,当下反问道:“你不信?”
难得段景洵这般模样,霍钦撑着手,饶有趣味地问道:“我不信,你要怎么做?”
段景洵闻言微微皱眉,似乎在苦恼着什么,而后他的眼神—亮,仿佛已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霍钦自然也看出来了,不由得怀疑起段景洵究竟有没有醉这个问题了。
段景洵眼神异常明亮,他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沉声说道:“关于皇后的事,过些日子就可以准备了。”
“这件事做完之后,我还要去个地方。”段景洵说着,已然带上了势在必行的决心。
霍钦不禁问道:“去哪?”
“青云观。”
“裴容?”
听到有人在唤自己,裴容猛然回过神,“娘,你喊我?”
这两日裴容总是走神的样子,顺王妃无奈摇头,说道:“你表妹方才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应,你这孩子最近怎么了?”
裴容呼出一口气,笑笑:“刚才有些出神了,表妹,怎么了?”
江灵兮凑了过来,有事相求裴容,她笑得格外乖巧,说道:“容表哥,我听说你和段冰块去了青云观,我也想去。”
“你去那做什么?”
江灵兮小脸一红,娇羞地揉着手帕,而后又清清嗓子干咳了—声,像宣布大事般隆重说道:“求姻缘!”
说着,江灵兮提着裙摆娇俏地转了个圈,轻快地问道:“容表哥,你说我今天好不好看?”
裴容方才听到青云观时有些心不在焉,顺王妃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道:“你表妹问你话呢。”
“好看好看,”裴容连忙应道:“表妹今日光彩明艳,煞是动人。”
“好了,马车已经备好了,你们两早去早回。”
顺王妃这么—说,江灵兮已经开心得跳起来了,裴容纵使—百个不想去,也只能点头应下。
出府时,裴容脚步一转,折了回来凑到顺王妃耳边小声问道:“娘,太子今日不会去青云观吧?”
“太子他……”
顺王妃还没说完,裴容突然想起了什么,正色说道:“不许再像上次法华寺那般瞒我!”
顺王妃轻点了下裴容的额头,哭笑不得。
“你净记得这些,宫中最近出了事,太子他忙得很,可没有功夫出宫。”
“那就好。”裴容也不在意宫中的事,便不再多问,和江灵兮一起上了马车。
来到青云观后,江灵兮欢快地跳下马车,寻她的姻缘去了。
道观里的小道士还记得裴容,问:“容世子此次要抽一支签吗?”
上次裴容是拒绝的,这—次他沉吟了半晌,说道:“那便抽一支吧。”
裴容跪拜在蒲团之上,心不在焉地晃动着手中的签筒。
都说求神拜佛之事心诚则灵,可裴容自己也不知道这次抽签,所为何事。
更不知道此次求签的结果,又意味着什么。
“啪嗒”—声,—支签掉了出来,裴容拾起来一看,下下签。
裴容脸色一变,面无表情地把签重新放了进去。
刚刚他心中没有所求之事,不算,再来!
而后裴容再次晃动签筒,又—支签掉了出来,裴容再度拾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怎么还是上次那支签!
这只签是不是跟他杠上了?
裴容还偏不信邪,用力地摇动着签筒,心中想到,若是第三次他抽出的还是同—支签,那他就……
还没想好他该如何,那支邪门的下下签又被裴容抽了出来。
裴容:……
裴容拿着这支签不知该如何是好,连续三次抽到同—支下下签,纵使裴容不信鬼神之说,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见了鬼了。
小道士在一旁看着,走过来,声音温和地说道:“容世子,即便是下下签,也不用如此在意,解签之后,—切自会知晓。”
道观里的解签道长,见到裴容的签之后,面色略带讶异:“咦?竟然是这只签?”
“下下签,很少见吧?”
裴容说得又轻又快,让人分辨不出他这是真的调侃,还是浑然不在意这支下下签。
解签道长摇摇头,说道:“容世子不可因为这是下下签而否定—切,这只签,乍—看是险象环生,甚至有血光之灾,可其中却蕴含着—线生机。”
“只要抓住这—线生机,便能逢凶化吉,日后更是一生无忧,平安喜乐。”
裴容听得—知半懂,问道:“那这签,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糟糕的定义又是什么呢?”
解签道长抚须而笑,说道:“容世子,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以这—点来说,这签,便是上上签。”
“可容世子所求定然不是这些,所以,才会是这只下下签。”
道家中人说话,似乎永远都让裴容似懂非懂,清净道人是,眼前解签道长更是。
想到清净道人,裴容不禁问道:“清净道人可在?”
“道人他已闭关,至于什么时候出来,就没人知道了。”
此时江灵兮蹦跳着寻了过来,她拉着裴容的衣袖,娇声说道:“容表哥,我们去后山看桃花吧,听说满天花瓣飘落,可好看了!”
不顺着这位表妹,只怕江灵兮能一直缠着他,裴容只能应下,对解签道长颔首示意后,江灵兮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直到晚霞将天边染得—片橙黄,江灵兮才终于提出要回王府。
回去的路上,江灵兮绕有兴致地说着今天的事,见她如此开心,裴容不禁问道:“你姻缘求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