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怀里的爆米花。
温知非立刻接了过来,紧张到结巴,“对、对不起。”
他说和还要去拿他另外一只手上的玩偶,但陆昭谏看也没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绕过他就往外面走去。
完蛋了。
温知非抿唇,脑袋里这三个字重复着。
他缓了缓,做好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心理准备才跟上去,结果就看到走到门口的陆昭谏没有丝毫犹豫地把手里的玩偶丢到了垃圾桶里。
温知非脚步一顿,等反应过来想去捡的时候,陆昭谏的身影已经在视线里消失,后面出来的人先一步把还未喝完的奶茶扔进垃圾桶中,奶渍弄脏了整个玩偶。
真的是两个人啊。
温知非突兀地,比以往每一次都更深刻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一个视如珍宝的,在另外一个人眼里不过是随手可丢弃的垃圾,不论是那个玩偶,还是他。
第6章
温知非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影院,到路边拦车准备回去。
他站在夜色里,头顶和远方是各色的霓虹灯与川流不息的车辆。寒风吹过来时,大脑一片空白,莫名有种身体主宰了思想的错觉,转身就往回走去。
玩偶已经脏了,但他看得那样宝贝,醒过来没见到一定会难过的吧。
温知非打算再夹一个新的,可这次不论多么全神贯注,都是那样的徒劳。
在影院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他一个人近乎执拗地站在娃娃机面前操作着,那样紧张地期待着。
温知非待到了十二点,这次明明没有陆昭谏那话多又事多的小东西在身边,却一无所获。
在所有的期望都变成一次一次的失落后,临下班前老板实在是看不下了,于是在温知非拿着钱再次过来换取游戏币的时候,他说:“我们都要关门了,和你一起来的帅哥呢?”
这样随意的问题,温知非却被问倒了。
要说回家吗?
可是回家的那个人不是跟他出来的那一个。
沉默了几秒,最后温知非道:“电影看一半的时候就累了,回家休息了。”
老板“哦”了一声,没再追问,本来也只是想借机客套下几句,目的在于后面要说的:“是有喜欢的玩偶吗,你这来来去去花了不少钱了,我送你一个吧。”
温言温知非回头看向被灯光照得通亮的娃娃机,里面放着各色各样可爱的娃娃,却没有一个是陆昭谏喜欢的坚果。
他恍然如梦初醒一般,一边急急地往影厅内跑去,一边说道:“谢谢您,不用了。”
垃圾桶里的东西满的都要溢出来,温知非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顾得上脏,伸手就开始在里面仔细地翻找着。
电影院里扔的多是饮品,奶茶和各种碳酸饮料,以至于满手都是不舒服的黏稠感,同时伴随着食物腐烂变质的味道。
可温知非那样专注,他觉得他从中想找的除了那个陆昭谏心爱的坚果,还有往昔那个肮脏、如今与玩偶一般被清醒的陆昭谏丢弃的自己。
工作人员看到的时候都惊了,因为他那找东西的模样实在是算得上有些疯狂。
“你在找那个玩偶吗?”工作人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女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于外貌出众的人总会不自觉地多加留意。
温知非罔若未闻,垃圾桶就这么大,那个玩偶也不算小,他已经差不多翻了个遍,却还是没有看到。
那个女生也不在意他的不加理会,毕竟看样子都能感受到他此刻好像很难过:“垃圾之前就被收走了,你的东西应该找不回来了。”
温知非僵直了身体,所有的动作都顿住了,接着他缓缓地把手从垃圾桶中抽出来,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此刻到底是何种心情,轻声说道:“谢谢。”
他低头看了了看自己的手,又脏又臭,连原本整洁干净的衣服上都弄得满是污渍。
果然如此。
不要了就是不要了,怎么找的回来?
然而最可悲的莫过于,陆昭谏恐怕连找都没有想过要找,可他也确实不再值得他浪费感情了对吗?
温知非在影院的卫生间里把自己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再决定回去时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一点半了。
温知非回到公寓连开门的动作都很小心,生怕会弄出什么声响,以免吵醒陆昭谏,他现在真的没什么精力去应对他了。
偏偏天不遂人愿,温知非推开门的时候,客厅里还开着夜灯,恰好碰上了夜里起床倒水的陆昭谏,他拿着水杯正打算回房间,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朝门口看时正好对上温知非有些惶恐的眼神。
温知非定在了原地,不敢再往前进一步,也没有妄自开口的勇气。
陆昭谏穿着睡衣,白天用发胶固定、梳一丝不苟的的头发自然地垂落下来,额前微长碎发隐约间遮住了精致的眉眼,不似之前那么冷冽,可因为自带的强大气场,依旧让人倍感压迫。
温知非见陆昭谏朝着自己走过来,心间发涩,觉得有些委屈,以一种无助儿而悲伤非神情望着他。
偏偏对于他几乎从未出现过的这需要安慰的一面,陆昭谏面容冷酷如往常,没有半分的动容。
温知非整个人狼狈极了,身上还带着那股难闻的味道,不用猜就知道晚他这么晚回来是因为什么。
陆昭谏在距离温知非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不冷不热地道:“你还知道回来?”
温知非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肯定难看的很,陆昭谏这样的反应已经算是好的了,同时又再心里嘲笑自己,居然妄想从他的身上得到抚慰。
他暂时只想躲开他,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着:“我……我去洗澡。”
温知非绕过陆昭谏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可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胳膊突然被一把抓住。
陆昭谏讨厌他,自然别提主动跟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所以温知非几乎是立刻就抬起头来,惊诧地看着他。
也许是翻垃圾桶时动作幅度很大,连温知非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衣领往下滑,漏出了他白皙的颈脖。
而他锁骨位置那暧昧的吻痕逐渐消退,有牙印更深刻地覆盖在上,在视觉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眼到刺眼。
陆昭谏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放在温知非身上的目光,他抬起手来,面色阴沉地把杯中的水慢慢地从温知非的头顶淋了下去,用鄙夷而冰冷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道:“你真让我恶心。”
第7章
温知非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陆昭谏则是转身如同再看他一眼都是脏了他的眼睛似的,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冰凉的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淌,除了被陆昭谏的话中伤,加上自回来开始他如仇人一般憎恶的态度,多种情绪在一起挤压的太久,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盘。
温知非眼底有了湿意,他带着哭腔,那语气像是不解,又仿佛是在委屈地控诉着什么,哑声问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听到这句话的陆昭谏脚步不由地一顿,但他一言不发,也并未做出任何的反应,紧接着门被他“嘭”地一声大力地关上了。
这巨大的声响吓的温知非的身体微微一颤,半晌才后知后觉地伸手想要擦干自己脸上的水珠,掌心触到一片冰凉,不知是水还是混合着的眼泪。
温知非回到房间后把自己关在了浴室,他靠坐在冰凉的瓷砖上,头顶花洒的水不停地淋在身上。
浴室里的热气让他有些缺氧,浑浑噩噩间脑袋里都是陆昭谏恶劣的话语:你真让我恶心。
温知非一直觉得,自己当初是不告而别,甚至还切断了联系,陆昭谏生气是很正常的,所以不论他之前表现得多刻薄,他都只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等着他消气了,他们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国外四年,温知非觉得自己一个人真的要撑不下去了,他选择心理专业,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导救治自己。最后懦弱又满怀期待地想着只要回到陆昭谏的身边,告诉他一切,他一定会帮自己,抚平一切伤害。
可现实和预想大相径庭,陆昭谏说恶心,在还未知晓所有事情之前,就已经用上了这个词语,他怎么敢再吐露半个字。
这里没有属于他的温暖,温知非第一次萌生了退意,或许早点从陆昭谏的眼前消失,在他里保存的更多的是年少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