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是花魁(53)

“这……”侍卫目视前方,“可今日入宫的车马太多……”

雍以的侍从赶紧吩咐前面的京官让道,又责侍卫道,“陛下急召苏大人有要事相商,你这孩子当真不知道轻重。”

说罢他掀开竹帘,见病中昏沉的清见正闭目靠在须叶身上,面色并不大好。须叶亦满脸疲惫,“清见有些不大舒坦,劳烦张大人代请一位大夫。”

“快去请吴洵立吴大夫。”雍以与身边的小生道,“请他到议政偏殿候着,告诉他苏大人回来了。”

车马自午门侧门入了内宫,过了门楼,可见古柏枝遒叶茂,朱墙绿瓦连绵不断。须叶低眉,用手指轻轻抚着清见的脸颊,他此刻额头滚烫、嘴唇乌青,怕是难受得紧。

幸而很快便到了议政殿前。

清见在殿内觐见,须叶立身殿外。她原想陪在清见左右,然给他诊脉的吴洵立将她拦了下来,道:“谷梁与我留过一个方子,可缓苏大人心疾。只是他如今的情况的确不好,还是以静养为主,汤药也切记不可断。”

须叶与他道了声多谢。

洵立局促地沉默着,方才便是一副想问她什么的样子。须叶只好不再去想清见,问他:“吴大夫有什么事么?”

“草乌子与我说……”洵立说到这顿了一顿,“当日谷梁是为求苏大人保我一命才来里京的,是不是?”

“是。”须叶坦白。

得了她的肯定,洵立愈发神伤了。须叶不知他们二人之间有过什么问题,无法宽解一二,只是问:“孩子如何了?”

谷梁与他的孩子。

“她走之后,也没能保住。”洵立话音一颤,目中含泪,“我的医术总不及她。”

“吴大夫请节哀。”

须叶一向不太善于宽解他人,若此刻换作是清见,必然有许多慰藉的话说给洵立,可她却只有这么一句。

或许是因为见过谷梁前世的结局,觉得她本该如那时一样行医云游,好不逍遥。可须叶也明白,谷梁与濛女、齐祎不同,她大抵早已做过选择。

洵立颔首,与她道谢之后便告辞了。

不过多时,议政殿内亦清静了,几个身着朝服的重臣一一走了出来,神色都不大好。人皆散去,须叶方才带着多暮进到殿内,只见清见与宋伽罗还在说话。

“须叶。”清见远远就看见了她,“让你等久了,这里还有些琐事。”

清见一见她来,精神明显好了几分。“那我便先告辞了。”宋伽罗在旁道,“苏大人决定好了何时启程托人告知一声就是。”

说罢便走了。

“这么快就要启程回兑州去?”须叶望向清见,迟疑道,“可是思齐兴许要在京中停留几日,我们……”

说真的她很想再去看一眼。

不与思齐见面,只是远远看她一眼而已。

她近来有些明白齐祎的感受。这个时候,即便是多看思齐一眼也好,三年以来她迫切地想知道思齐的状况,有时候梦里抱着她,只觉得轻飘飘的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

“须叶……”清见趁她不注意,偷换了两个字。

“须叶。”清见认真地凝视着她,“你先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他已好久没有唤过她“须叶”,夫人,夫人,这两个字分明都喊惯了,这时候换作“须叶”,忽而莫名其妙地拉开了许多距离。

须叶觉得有些猫腻,“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清见心虚地笑了笑,“我先答应你去看思齐,你也得答应我……在阿姐家中住上一段时日。”

这人说话时常说一半藏一半,大概是做说客的老毛病了。

“还有呢?”

“还有则是……”他沉吟片刻后终于和盘托出,“我需得去巽州一趟。”

“数月前巽州便闹起来了。起初说是大旱,百姓恐来年颗粒无收闹了要造反,死伤无数。朝廷即刻拨去粮食,且让苑归今去巽州督察分粮,然他这一去之后便断了音信,至今巽州如何,无人得知。”

宋湮说罢转头问清见,“我说清见啊,巽州凶险,你是真的打算要去?”

他说话时丝毫没注意到大家神色不悦,行意更是提醒了他多次,让他不要再说了。

须叶与清见方因这事吵过,二人在议政殿外不欢而散,至今没搭理对方。清见回来之后便独自在屋内喝药,喝完了往榻上一躺开始装死。

“当然要去。”趁这时候大家都在,清见诈尸般答了宋湮一句,“时间紧迫,星夜便会启程。”

须叶沉着脸起身走人了。

清见并不知自己算是得逞还是失策,只是瞧着她离去的背影,脑中浮现出她向自己走来的每一步,每一步,他都记得。

绣花台里,须叶拾起白桵锦囊走到他面前骄矜一笑,“苏大人请留步。”

九木城中,她揭开遮去了半张脸的斗笠,问他:“你怎么总喜欢往人家刀口上撞?”

“你先睡一会儿,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你回来了?”

“其实你没空来寻我的时候,只消说一声就好了,我总是可以来找你的。”

“我们成亲吧。”

“既然天命叫咱们无需介意吉时,那咱们今晚就成亲吧。”

“其实我已然倦了。”议政殿外,须叶与他道,“日夜都要为你的一举一动悬心,而你一向是随心所欲、毫无忌惮,我觉得很是疲累。”

十二年春秋相伴,到今日他执意孤身驱车前往巽州,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始终都没有解决。

第50章 50

巽州之乱源于巽州百姓。巽州守赵慬是个心思简单的武官,平乱时以武力镇压,羁押了不少百姓。清见抵达巽州时,接待他的并不是赵慬,而是巽州刺史孙江棠。

此时清见已昏沉了好些天,孙江棠将他安置在刺史府,并请了大夫过来替他看诊,态度极为温和。

“苏大人可知道现下巽州的情况?”大抵知他曾是巽州刺史,孙江棠并不避讳告知他实情,“巽州所有百姓难以维持生计,面临的是大饥.荒,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苑归今在哪?”清见直切主题。

孙江棠什么都不隐瞒,唯独提及归今时转了话题,“巽州不比兑州,巽州什么都没有。”

说来好玩,清见有一种自己在与白豆对话的错觉。他遂又重新问了一遍,“苑归今还活着吗?朝廷拨来的粮食如何了?”

孙江棠听完扯着嘴角轻蔑一笑,“苏大人还是好生养着吧。”

说完他一招手,让人关闭了房门。

在里京时清见便猜到了。这次巽州的叛乱多半与州官有关,百姓闹事只是一个幌子。

事实上,以孙江棠为首的州官扣押了归今,将骗到手的粮食作以军用,预备着造反自立。那日议政殿内商议决策时,大多朝臣都劝谏皇帝下令将叛乱的百姓全部诛杀,以正天威。

可诛杀被挑唆的百姓,灭掉一部分不知情的火苗,于纵火之人无何伤害。

巽州刺史府是清见与须叶住了三年的地方。

思齐在此发出第一声啼哭、踏出第一步,他与须叶无数个日夜在此缠绵悱恻,庭院中落叶深深,春风秋月,无一不熟悉。

那些没有变更的往昔,旖旎春光中的欢声笑语,一直在此存活着。他抬眼一望,就能看见他们,他,须叶,思齐,三个毫无血缘又肌肤相亲的人。

不得不说那三年是他人生中最好的三年。

“苏大人。”传话的小生说话极为客气,“我们孙大人办了宴会,要宴请几位重客,请您也务必到场。”

清见虽不至于抽把刀让孙江棠血溅当场,但这人用心歹毒,让好些无辜之人因此而死,且还扣押着归今,和他一起吃饭多半没啥胃口。

只是孙江棠观察了他几日,似乎有意拉他入伙。这一宴会有其他参与者出面,若是可以再挖掘一些东西,他这一行也不亏。

清见于是应下了。

谷梁给的凝神丹还有最后一粒,足以让他精神集中、呼吸顺畅地度过两个时辰。他近来病得迷迷糊糊,判断与应变力骤减,若不靠此药恐怕难以应付孙江棠。

宴席摆在刺史府中庭,一共十四席。席上既有清见熟悉的面孔,亦有他从未见过的州官,看过之后,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对面的空席之上。

这席位自他来时便空着,案上有菜食,但人一直不见。从这席位往东数三个,坐着的是朝臣夏循,此人曾与清见一齐在御史台供职,不过茂王登基之后,他被以魏弥七为首的旧党排挤得厉害,屡遭皇帝贬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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