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是花魁(25)

茂王听罢这话,看向清见的目光之中多添了几分喜色。

“这是当然。”他欣然答道,“这个你放心则是。”

横桥横桥横桥,督工督工督工。

横桥,督工,与须叶携手从桥上走过去。

只见思齐牵着须叶的手,正咯咯笑个不停。母女二人在前走着,一会儿伸手去抓木椽上挂的竹灯,一会儿趴在阑干上去瞧湍急的川流,清见则摇着折扇自后面慢悠悠地走过,叫她俩不耐烦了。

“你还不走快些。”须叶道,“老实说,我最烦等你。”

虽嘴上这样说了,她的步子却停了下来,站在那一头静静等着。

“催什么催?”清见抄起正趴在地上装死的思齐,抱着她往须叶走去,“我这不就来了吗。”

他话音刚落,须叶就消失不见了。

清见蓦然一惊,解释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呆滞地立在原地,这个时候,连思齐、横桥、竹灯也都一齐消失了,耳边传来了这样一句话:“秋月十三你已经死去。你不会忘记这事了吧?”

周遭风云忽转,一瞬之间冷若冰窖,暗黑不见五指。清见孤身立在桥头,耳边魑魅魍魉的声音不绝如缕,无可收住。

下一刻,他醒了过来。

是梦境。

清见自榻上起身,只觉头晕眼花、浑身乏力,差点没即刻跌倒。一会儿还要去甯兮阁参辩,他赶紧服了一颗丹参续回丸,刚吃完药,就见到白豆也立在庭中,似乎是在伤春悲秋。

清见灵光一闪。

“白豆,来!”他与之招呼道。

对方懵然地抬起首,“什么事?”

“带你去甯兮阁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辩议。”清见道,“记住了,历史一刻。”

借这历史一刻捣腾一下,把白豆给捣腾到对面去。

甯兮阁,临江渚,是高祖皇帝为钟爱的幼子所建,立在里京最繁华、恣意酒肉之地。可惜那孩子幼年即死于宫廷纷争,甯兮阁后被改为诸子百家藏书之所。

前世,清见亦是在此杀得梁王党片甲不留,成为里京第一辩客,满朝无与相争。他与人辩议之时,可谓风轻云淡、舌灿莲花,曾叫许多政敌折服。

如今他的名字都还被挂在榜上。

此刻阴雨阵阵,清见身着鹊灰里衫,披一梧桐宽袖袍子,衣袂轻薄飘然宛若仙人。他方一现身,甯兮阁中的观众便为之沸腾了。

“苏二少!苏二少!苏二少!”

清见着实让他们吓了一跳,想不到甯兮阁里还有自己的忠实拥趸,这……很是能搞对手心态。

好比须叶那时赤足坐在阑干上,手执五彩绣球忧伤望天时一样。她什么都不必做,光是那些呼声就让清见欲哭无泪,心态崩塌了。

其实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甯兮阁内的呼声还在持续,清见宠辱不惊地往梁王党对面的竹席一坐,敛衣抬袖,便笑着与众人作揖:“多谢诸位捧场,苏某不胜感激。”

这群家伙怎么好像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这次参辩的人选一样?

“对面是谁?”清见打了折扇,悄悄问多暮。

多暮挠了挠额头,回忆道:“原定是宋伽罗主辩,临时又改了百里竟生。说是……二人同席。”

宋伽罗是梁王座下次席辩客,极有灵气,亦是老头的继任者。不过这人过于痴迷辩议,前世让清见虐回老家苦练三年,归来后却仍是败在他手里,后来干脆加入了茂王党。

“那还不简单。”清见心道这下不用等到申时就能搞定,“多暮,你去回茂王一句话,今日不必再遣别人,只消让白豆与我同席。”

拿白豆换宋伽罗不亏。

“我之前从未参过辩,苏大人当真要我坐次席?”白豆到了之后,规规矩矩坐在清见身边,如是问道。

“当真。”清见拿茂王的话答他,“一会儿你不用说话,只消往那儿一坐,就行了。”

第24章 24

白豆虽觉奇怪,大抵觉得这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也没有过多推辞。

此刻双方已然坐定,那宋伽罗从一进来开始目光就没有离过清见,盯得他心里毛毛的,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苏大人这次辩议备得如何?”宋伽罗一旁的百里老头顶着无比阴沉的面色,开口说话了,“想来那日公子元良之事,不会影响今日的辩议吧?”

他竟还敢提元良。

清见心中甚厌,面上却也只是淡漠一笑:“有人作恶多端,便自有人追魂索命。这个不需要太傅大人操心。”

这时候他每道一句话,无论精彩与否都有人隔空叫好,有点莫名其妙。清见的目光自人群之中扫过,果不其然,带头起哄的正是他那帮狐朋狗友,一个个像是吃了假药似的在那边发癫。

“吵什么吵!”老头的门生萧业终于按捺不住了,起身与他们道,“再吵便滚出去!”

萧业斥罢众人,掸掸衣袖回了竹席去,“真是不知礼仪。”

“哎,萧大人了不得啰!”狐朋狗友们即刻与之道,“果真上了次席之后便与从前不同了!还怪我们吵,从前你们没少扰乱过苏二少发挥吧?”

清见听完认真想了一下,说实话,影响甚微。

他与人辩议时,基本无视了除对方外的周围所有人,有时候连对方也无视,达成了一种超脱的境界。所以萧业他们起哄于他是没什么作用的。

“什么叫扰乱他发挥?”萧业听罢也觉大受冤枉,“你们倒是说清楚,究竟是哪一次?”

双方即刻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行了行了!”最终,司辩的丞相长史竹送站了出来,抬起手来强行推隔开双方,“甯兮阁内收九州之书、藏百家之言,若要堵悠悠众口,辩议又有何用?下面抽签轮番阐述新政,还请诸位大人稍安勿躁!”

那帮人哪里肯听,仍在后面骂骂咧咧。清见唯恐让他们耽误了时辰,赶紧起身与他们道:“诸位闭嘴让我来。”

骂声遂才终于止住。

阐述新政,是将草拟的改革方案念上一遍,约莫花上半个时辰。阐述结束后开始答疑策论,质疑对方新政之中的不足,解答对方提出的质疑,这也是整场辩议之中最关键的一节。

其间,辩客们所言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要由御史记录下来,再编撰成册呈递给老皇帝。老皇帝审阅之后,会择可用的新政用之。

而这变法的种种弊端,在前世已早有过演绎。至于诸桩不宜,清见已然连夜替他们改了九成,可以说这是一个就算三岁小孩上也能赢的局。

然而第一手过招,清见就傻了。

“变法三十七篇所言——‘均输平准①’。私以为大费周章破坏旧制,乃至全国推行起来必然收效甚微,该如何看?”

说实话,这问题并没有一针见血地扎在“均输平准”之上。

均输平准最大的两个问题是纵容贪腐、抑制商业,至于推行、收效并不成问题,这题实在过于简单,就好像在问幼童“听说你爹妈两个月前和离了,请问你今年几岁”一样。

一言出,茂王席下其他四个说客皆已急得擦汗,急的不是没有答案,而是身在首席的清见迟迟不给出答案。

“过。”清见沉默数刻,只道了这么一个字。

“如此简单之题,为何要过?”“这人就是茂王殿下的首席辩客?”“是战术还是……?”

连茂王本人亦操起了手,皱着眉头看向了清见。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提下一问了。”百里老头轻蔑一笑,接着问道,“提出‘均输平准’的是御史台的属官,日后行‘均输’‘平准’的府衙官吏是否也归属御史台管理?”

“这是自然!”不过多久,便有人忍不住回答道,“难道这还用问么?”

百里究竟想问什么?

清见全然懵了。他任由次席出言答疑,自己仍只是皱眉道:“过。”

“可以的!厉害!”一帮狐朋狗友突然又叫嚣起来,这一次却是冲着清见来的,“明白了,苏二少今晨起床没带嘴!大家还是趁早散了吧!”

“苏二少,求您还是赶紧回去带孩子去吧!”

“去看街边鸡鸭互啄、小童吵架都比这强。”

“听说二少最近精神上受了刺激,请大家多多体谅,逼狠了小心他当场咬你!”

白豆:历史一刻?

萧业原也是备了说辞干扰清见的,一见对方骂得比自己还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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