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伊西多也回望过去,眸子里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大祭司……”他的语气不善,生怕对方横生枝节,“你来干什么……”
莫廷没理他,径直走到了亚恒面前,随后,向着通道的方向扬起了手臂。
只听‘轰’地一声,通道上方的土地被整个掀了起来,毫不怜惜地扔在一旁,露出里面的一截长长的隧道。即使崩塌了,还是能勉强看出里面通道的形状。
接着,附近的土地开始拱起一个个圆形的土包,活动着好像底下有食人的异形。
“什么东西?!”有人正好站在拱起的地面上,摔了个咧咧。
像是回应他这句话似的,土包内的物体‘噗’地一声破土而出——那是一节节莲花的花枝,和莲池里支撑着花朵的细瘦枝条不同,这些枝条都粗壮地有如成年人的手臂,许多的碧绿的枝条汇集在一起,奇异的场景却令人有些作呕。
它们自发地把碎石搬开清理干净,看起来容易折断的枝条却能轻易地把重达几吨的石块搬运到地面上,落下的一刻扬起一片尘埃。
不过短短地几分钟,它们就把碎石清理干净,随后又攀附到通道两边的墙壁上,支撑这岌岌可危的建筑。
当这一切都完成后,当众人的目光还被这堪称奇迹的一幕所吸引的时候,莫廷只是微微弯下了腰,向亚恒行了个普通的礼。
他的声音如古井无波,仿佛不知道自己完成了怎么样的奇迹:“这只是别人所用的魔术而已,毁坏的大多只是地面上的东西,地下的通道还完好无损,人质们都还活着。作为一城之主,您还需要呆在这里,指挥救援工作。”
诚如莫廷所说,因为上边的土地被整个掀开,能直接观察到的通道部分多了些,在接近地面的通道被清理干净之后,的确后面的通道还完好无损,甚至火把也还好好地挂在墙壁上。
但是亚恒关心的不是这些,他沉默了半晌:“……你……你明明可以……为什么还要……”
因为顾及着这里还有其他人,他话没有说地很全,然而莫廷明白他的意思。
但他没有选择回答,只是弯下腰,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显得有些不近人情。这样的人就这么以臣服的姿态再次重复了一遍。
“城主,还请您主持救出人质。”
亚恒盯着他沉默了半响,最终妥协了:“我知道了。”
他招呼起士兵和伊西多,开始向下进法。
莫廷又回到了原来不起眼的位置,但这一次,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数不胜数,从来就没有不起眼的位置,只有不起眼的人罢了,在做那些事之前,他就想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些目光大多是敬畏、恐惧——说来好笑,人类在对待未知的力量时,敬畏和恐惧总是捆绑在一起。还有一些则是嫉妒、好奇、审视……只有一道目光是那么灼热,仿佛要把他盯出个洞来似的。
莫廷顺着目光的方向回望过去,果不其然是伊西多,对方见他发现也毫不避讳,仿佛挑衅似的,对视起来。
莫廷没有兴趣与他争斗,他收回了目光,转到了另一个角落。
他知道的,知道亚恒原本想要说的是什么话。
你明明可以离开的,又为什么要假装被我软禁在这里呢。
大概是这样吧?
莫廷想。
他靠在一个巨大的石头旁,巨石所形成的阴影笼罩了他整个人。
为什么呢?
我说过想要看看你结局,可我的心里,总是还期待着,期待着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
他自嘲般地叹了口气,转而去探测洛河的处境。
唔……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吓到啊?
作者有话要说:
唔……又晚了,ddl越近手速越快。
有点想写男主的过去,然而这个番外才写。
明天不会晚的!!(土下座)
第42章 逐夜(四)
洛河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有风从裂隙里传来,激起脊背上的一阵凉意,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还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仿佛直接捶打在耳膜上一样,宛如擂鼓。就在刚才,在她依靠的墙边也轰然蔓延出一条裂缝,仅仅一瞬间,就爬到了她的身后,咔擦咔擦地豁开黑暗的深渊。
人的反应总是各不相同,所有总有理论和实践分开的说法。在听见声音,眼睛看到情景的刹那,洛河明明事后知道自己应该快爬起来逃跑,可在当时的情况下,什么想法都没有,脑海中只有空空荡荡的一片。
幸好林朝及时反应过来扯了她一把,让她往另一边倾倒,才坎坎没有掉进那个骇人的深渊。
而洛河则等到摔倒在地上,才猛然回魂似的,大口地喘着气。她还有些呆呆地,向林朝道谢的声音也干巴巴地没有起伏。
“吓傻啦你?还是大人呢。”林朝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也是一阵后怕,如果不是她反应迅速,眼前的这个人就已经消失在她面前了。
她的担心化为了对洛河没有及时做出反应的责怪,语气也是冲冲的。
剧烈的颤动已经停止,林朝的声音清晰可闻。就是这样熟悉的声音和语调,一把把洛河的神志拉了回来,她抿抿唇,露出一个微笑:“抱歉啦。”
“这还差不多……”林朝嘀咕着,按她对洛河的了解来讲,这样的反应应该是没事了吧。
正当她们送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又从原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
“……又怎么了?姐姐?”陶双不安地抓住了洛河的手,将她的整个手臂都抱在了怀里。
洛河歪着头努力分辨了会儿,这些声音应该是她们的上方传来的,是建筑倾倒、垮塌的声响。
她有些不安,但还是说出了事实:“应该是碎石掉下来的声音……”
她说地遮遮掩掩,林朝很快就明白了:“通道,刚才的地震把上边的通道堵住了。”
“什么意思?!我们出不去了吗!”陶双小声尖叫起来,她抱着洛河手臂的力道更大了,与之相对的声音里却带上了细小的哭腔,“我不要……我想要回家……爸爸妈妈还在等着我,我一定再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玩了……让我回家吧……呜呜……”
洛河很快就感觉到手臂上的衣物湿了一片,在彻底的黑暗中,阴冷地可怕,她试图给自己打气,尽管像在说服自己似的:“不会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对,这么严重的事件,官方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是啊,他们是会来的。”林朝的语调一点起伏都没有,只是冷冰冰地、冷冰冰地陈述事实,哪怕这个事实与她有关,“他们要先找到出口,并且还要清理掉通道内的碎石,光靠人力的话,就算最快也要花上三个整天的时间,而我们能活到三天后都不一定。”
“……”
洛河沉默了,林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如此巨大的工程量光靠手动连三天都算快的,说不定连官方都不抱着找到活人的打算。
而且更严重的是……石室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被掩埋之后就没有新鲜的空气,不需要林朝所说的三天,仅仅一晚上的时间,他们说不定都得交代在这里。
她的沉默让陶双更加害怕了,她的指甲都快掐进洛河手臂上的肉里也不自知。洛河也没心情去管这些小事,她自己的心情也成了一团乱麻,对死亡的恐惧、对窒息痛苦的害怕、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扭成了一团堵在了她心口,明明离氧气耗尽还有很多时间,她现在却已经感觉喘不上气来似的。
她想起自己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那些美丽的景色、好吃的东西都还没有去看过,品尝过,匆匆忙忙像个过客。如果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就是为了这样子死去的话,那她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陶双和林朝的面前,她总是自发地为自己塑造一个可靠的大姐姐的形象,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她们俩的精神支柱,一旦自己倒下了她们就会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在什么也做不了的前途未卜时,她也终于能够像卸下重担,做一个普通的、没有背负他人命运的少女。
陶双的哭声很压抑,断断续续地才能听见一两声呜咽,然而就是这样才更有感染力,惹得洛河的眼眶也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