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芳的赞美让叶可可面红耳赤,她拘禁地喊“阿姨”。
听到这个称谓,秦落芳不动声色,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明雾一眼。
江明雾重新介绍:“我妈咪,你可以叫她席琳娜,她以前做过白领,不是家庭主妇,她能干得很。”
秦落芳撩撩头发:“所有避开美貌的赞美,都是虚情假意。”
叶可可福至心灵:“鲜花很美,但是在席琳娜的映衬下暗淡失色。”
江明兮简直要作呕。
江明雾笑了,将女朋友拥抱在怀中:“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叶可可则正色道:“怎么?说实话也不行了?”
秦落芳哈哈大笑:“我就喜欢你这样实话实说的小朋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我从不溜须拍马,我只说实话。”叶可可一本正经。
能博德长辈一笑,说点客套话又怎么了?况且,叶可可并没有说谎。秦落芳有秦落芳的美,女人如酒,陈酿香醇。
秦落芳很愉悦,江明慎点点头,又拍拍妹妹的肩膀:“策略对了,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江明雾扬起头:“我什么时候输过?”
“哦?那是谁在房间里哭泣?”江明兮已经摆好餐盘,她不死心地凑上来揭短。
叶可可诧异。
江明雾只是冷冷地用眼神扫射江明兮,江明兮已经千疮百孔。
这一餐饭吃得赏心悦目。
老太太只吃了前菜,便乏了。她朝客人点头致歉:“人老了,仿佛全身器官都在同你作对,哪里都是疼的,什么时候都是乏的,我要先睡一会。你们年轻人,尽情狂欢,纵情享乐。请千万不要顾虑我。”
江乾也笑:“是,母亲。在您眼里儿子永远只有十岁罢?”
老太太一本正经:“胡说,难道这三个大孙子大孙女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你三十岁了,我知道的,我数着年岁呢。”
江明雾凑在叶可可耳边解释:“奶奶年纪大了,有轻微阿兹海默。”
又补充说道:“别担心,守岁的时候奶奶会一起来。”
这一餐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叶可可不曾想,在这样的客厅里面吃家宴竟然也可以这样放肆。
江明兮将一块鱼肉挑出来扔在江明慎的盘子上:“苦的!你看看你怎么杀的鱼?一点都不干净!”
江明慎头也不抬:“我还没有指责你的海蜇头咸的就跟腌肉一样?你好意思说我?”
江明雾给叶可可夹了几个大虾:“味道不好就蘸醋吃。”
她什么不干倒是装好人来的?
江明兮和江明慎集体开始攻击她。
秦落芳扫了几人一眼:“今儿不准说雾姐儿。”她说,露出慈母一样的微笑,新媳妇第一次上门,要给女儿留足面子。
江明兮表示不满。
秦落芳又看了她一眼:“自己没点数?”
好了,几个人终于安静了,餐桌上重新恢复了和谐。
“家宴,都是家里人自己做的,重在参与,味道是其次。”江明雾又在叶可可耳边解释道。
“呵,你行你上啊。”江明兮挺不爽利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没说你破了规矩竟然想在外过年——我也好想去亚热带,本市的冬天太难熬了。”
显然,江明兮不爽利的是其他。
“这是你的不对。”秦落芳也倒,“什么都能破,规矩不能破。”
江明雾低声嘀咕:“还说不是老封建?”
“什么?”秦落芳没听清。
“是,是我不好。”江明雾收到父亲的眼色,乖巧道。
“可可,”餐毕闲聊,热茶端上桌。秦落芳忽然点名道姓叶可可,“我们雾姐儿,虽然长得还不错——随我,但是性格倒是一般,你是怎么看上她的?”
江明兮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叶可可心道一声:终于来了。
席上数秒种的宁静。
江明兮很好奇,什么样的回答能够让母上满意?她忽然涌起了求知欲。
叶可可抿抿嘴,江明雾的手穿过桌底,握住她:“不想回答也没事。
叶可可呢,忽然鼓起勇气,她正视秦落芳:“在天空和她之间,我只能看见她。”
一句歌词,荡气回肠。
顿时,桌席上一片安静。
江明兮侧着头,心道一声:哎呦不错嘛。
江乾率先鼓掌两声:“对!就像你们妈妈,在天地之间我只能看见她。”
秦落芳翻了一个白眼:“是和天空比起来,只能看到她!你真是,唉,照猫画虎也不行,我真是,唉……”
秦落芳开启吐槽模式,吐槽丈夫不解风情。
是吐槽,何尝不是秀恩爱。
临近午夜,睡了一觉的老太太穿戴整齐正式。大红的中式金边花袄,坐在客厅的正中央接受小辈们的磕头。
从江乾开始,以江明兮结尾。
一个小辈磕头,老太太就发出一个红包,待到最后,手中还剩下一个。
江明雾拉着叶可可也跪下:“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了简单的吉祥话。
老太太将那最后一个红包放到叶可可的手中:“乖孩子。”她说。
然后午夜的钟声响起,烟花在头顶绽放,老太太推说又乏了,就回了房间。
秦落芳打着哈欠说:“女孩子还是不要熬夜,不过你们年轻人,狂欢一下也是可以的。”
显然这个“女孩子”指的是她自己。
方才还齐聚一堂的人们一会便消散了。
喧嚣的空气陡然宁静下来,只有叶可可看着手中厚厚一个大红包,还有不真实的感觉。
她抬头看看天,天边的礼花绽放,绚烂如白昼。
谁说烟花最寂寞?
烟花热闹喧嚣,是最世俗的喜庆祥瑞。
第119章 上赶着
刚睡下便已经是凌晨,时间的快慢总是随着人的心情转移。今夜的时间尤其,前半夜那样漫长,仿佛在等待一个世纪;十二点多钟声一旦敲响,就又如白驹过隙。
窗外的烟花兀自热闹。
这花火将持续大半夜,今夜过了还有明夜,直到初五达到鼎盛,然后才渐渐衰败,过了正月才真正消停下来。
每年过年都是这样的。
今年更加特别一点。不知是否因为此处地势空旷,烟花在头顶绽放,手可摘星辰。
产生了一种浪漫的情愫。
叶可可在陌上的床上翻来覆去,窗帘映出五彩斑斓的光晕,一阵一阵,随着礼花绽放的声音,仿佛乐队奏响圆舞曲。
远处仿佛有喧嚣,人声鼎沸。
但是明明这里僻静悠远,窗外是私家花园,别说人声,连猫和狗都有温暖的窝,谁还耐烦在寒夜四处溜达?
江明雾从后面抱住叶可可,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窝子处。
叶可可忽然明白了,躁动的不是室外的人,是她的心。
“不适应?”江明雾如八爪鱼,将自己的猎物死死缠绕。
今天的江明雾分外小心翼翼,连叶可可都觉得她过分了。
其实有什么呢?孤女从来都是有眼力劲的,否则怎么生存?反而这种“偏爱”让叶可可感到不真实。
——被人捧在手心当做明珠——想她叶可可有生之年竟然还有这种体验?!
叶可可吸吸鼻子,她不需要。她不用这样担心,不用这样照顾她的心情,她反正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
叶可可揶揄她:“不怕我被宠坏?新年伊始就这样放纵我?”
江明雾眼睛都不眨:“我乐意。”
对,千金难买她乐意。
江明雾锲而不舍,又继续追问她的感受,深怕她有距离感,恨不得叶可可发表三千字过年体验。
人都是这样,这是最世俗的轨迹——重要的人才带回家见家人——总想要得到家人的认可,同时又想要家人被对方认可。
这是必经过程,这是天性使然。
曾经江明雾也嗤笑过这种世俗的流程,时至今日,发现这约定俗成凝聚了老祖宗的智慧。
叶可可非常真诚:“你有最好的家人。”
她是真心,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宾至如归。”
“你不是宾客,这里就是家。不是宾至如归,是你回家了。”
叶可可一愣,这里是家?家是什么?一栋房子?一处宅院?吃饱喝暖的地方?
不,家是家人共同居住的地方。家是一片瓦房,可以遮风避雨。
大大咧咧江明雾、肆意张扬江明雾,骄傲任性江明雾,她只是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她不在意,并不表示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