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他在拐弯抹角说我专制独裁。
他在暗示我没有听取众人的建议，反而一意孤行想捧个注定赔钱的糊咖。
我什么都明白，也听得懂。
从我坐到这个位置以来，也没什么我听不懂的话。
真的假的，有心无心。
都藏在话里。
我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下。
我说：“不巧，我就是如此，非选这个人不可。”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现在的公司高层，就是遇到了我这样混不讲理的顶头上司。
他们不太理解我为什么坚持。
毕竟就目前的所有来说，伏燕栩都不是一个最佳人选。
他们最想挑的人绝不是他。
以至于他分明是我选择的第一，他们也仍能趁我不过问的时候轻易安排。
这次，是我过问到了。
我无端感觉庆幸。
我打断了他们滔滔不绝的劝告。
我只淡淡做了结言。
我说：“既然你们不会写这份合同，那就由我来。”
实不相瞒。
我并非是个特别喜欢炫耀自己权势的人。
但必要时刻。
我也很喜欢卖弄这些东西，以彰显我究竟是个多强大的总裁。
是以我当着六个公司高层的面。
在齐秘书笔走龙蛇的书法之下。
金口玉言，拟出了九霄公司资源最丰厚的一张合同。
那是张二十个一级资源也拍马难及的合同。
具体有多拍马难及。
看看这些高层捶胸顿足，痛心大喊：“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签了”的模样，就可窥一斑。
当天下午，伏燕栩被塞进我隔壁的办公室开始签约。
新的合同，新的资源。
新到他甚至迟疑发问：“这资源……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柏副总面无表情地答：“你知道就好。”
伏燕栩又问：“这个第一名，资源这么好，怎么会是我？”
柏副总仍然面无表情，但他的语气里，已生出一股怒气。
柏副总说：“你知道就好。”
伏燕栩还想再问，柏副总已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声震如雷：“你还想说什么？！”
伏燕栩愣了两秒。
他轻巧回应：“我只是想问，落款这么签可以吗？”
问本总裁身为九霄娱乐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为什么对这种小事都知之甚详。
是我太过关注这件事？还是我就在现场？
都不是。
是小风。
她声情并茂尽数转播，在我的办公室里左右切换，个人分饰两角。
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让我不由怀疑。
她要是肯做个演员，大概得拿个影后。
我叹息不已。
然后齐秘书推门而入，啪啪两声，就扔了两堆资料在我面前。
我一动不动，靠在扶手懒懒发问：“什么东西？”
齐秘书淡淡道：“伏燕栩目前有两个选择。做歌手，做演员。”
我问怎么没有第三个第四个。
齐秘书答：“他的业务水平不支持。”
我想了想。
其实他画画也不错。
我本想如此据理力争。
但本总裁深思熟虑之后，突然想起。
画画，的确没什么用。
于是我示意他们去征询伏燕栩自己的意见。
齐秘书沉默了两秒。
在小风热烈的目光之中，他艰难回答：“伏燕栩说，沈总给他选什么，他就要什么。”
这次轮到我沉默了。
几分钟后，我还是靠在扶手上一动不动。
但我叹息着开口。
我说：“告诉他，自己选自己要走的路，我是他的上司，不负责他的人生。”
第33章
伏燕栩最终的选择也很符合我的想法。
虽然我自认对他没什么要求。
但他能在二选一的情况下选出我最满意的答案，也值得我欣赏。
小风传话时，声音都还带着些许颤抖。
她说：“伏燕栩说了！他想当演员！”
我不明白她这种激动中带着兴奋，兴奋中还压抑不住的颤抖是为了什么。
所以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小风大声道：“沈总！您不懂！他说要演出让您印象深刻的角色！从此您就会忘不了他！”
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说完，我是听懂了。
我也理解她在激动什么。
就是有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我叹了口气，委婉作答：“我不看电视剧。”
身为九霄娱乐的顶头上司，其实按理来说，我过问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特别。
但我坐在办公室里，不仅没有暗示齐秘书送我出门。
我还很有闲情逸致准备再看看。
毕竟我想。
既然伏燕栩想要做一个演员，那身为他的顶头上司，自然有权过问他的这些相关资源。
不过说简单点。
我只是不太放心其他人。
所以我刻意多留了一段时间。
并且在齐秘书的注视下，在小风压抑的尖叫声中。
我开始亲自为伏燕栩接下来的第一部 戏挑剧本。
是的。
我从不纡尊降贵做任何不符合我身份的事。
过问这些，是我的极限。
但我好像在极限之后还有一些极限。
我坐在这里，还真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多么惊世骇俗。
挺寻常的。
毕竟手是我的，眼睛是我的，公司也是我的。
我想要做什么，都与别人的看法无关。
思及此，我翻阅剧本的动作更坦然了一些。
要我说这般亲身下阵的行为虽然离谱。
但还真是收获不少。
至少，在某种意义上，我凭借自己绝佳的商业头脑。
过滤掉了一堆没有屁用的剧本。
比如这一本，资源给的是男主。
讲述的是一个挥金如土的霸道总裁，在某次撞车失忆后变成了纯情少年，他卖花为生，虽然一天也卖不到两块钱，但因为这样又浪漫又唯美又凄惨，所以他坚持卖花，卖着卖着就被人砸了花店。
是的，没人理解这种花店什么钱也赚不到，为什么还会被人看不顺眼。
总之他的店被砸了。
天可怜见，一个霸道总裁，摇身一变，成了个纯情少年。
还惨被反派砸了花店。
就在这时，身为本剧女主的正直卖花姑娘出场了。
是的，也没人理解为什么女主也在卖花。
可能是因为两个卖花的人能有更多废话。
总之卖花姑娘救下了霸道总裁，她对反派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她据理力争。
最终反派狼狈逃离，她和他就此相识。
再之后就是熟悉的套路。
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然后男主恢复了记忆，他成为了霸道总裁。
女主惊道：你原来一直在骗我！耍我很好玩儿吗？！
然后带着痛苦与悲伤逃跑。
从此一走就是八年。
八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他们又在机场相见了。
是的，也没人知道这些人怎么总爱在机场重复。
他追了过去。
保镖在后面惊呼：总裁，您要做什么？！
他朗声道：找总裁夫人！
这什么垃圾台词。
我看到这里，彻底不想继续。
我把这个剧本往旁边一扔。
非常冷静地做了总结：“不怎么样。”
第二个剧本更是令我感到痛心。
痛心的原因在于，这剧情根本就没有逻辑。
他，男主，自私，爱财，为了钱心甘情愿做任何事。
她，女主，阳光，热情，除了钱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骗了她，她爱上了他。
他只想要她的金钱，她却想要他的真心。
他们彼此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拉锯战。
然后就是烂俗的她爱他，他不爱他，她被绑架，他救了他。
他有了危险，她救了他。
他们不顾一切去拯救对方，但并没什么屁用。
因为结局是他们发现他俩是亲兄妹。
我也顺手将这个剧本丢在了一边。
我问齐秘书：“拿这种剧本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想害死我？
想用这种尴尬的剧情让我产生绝望的情绪？
齐秘书推了推眼镜。
他说：“让沈总体验一下我感受过的痛苦而已。”
他好离谱。
他是不是不想被我加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