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偏生就是不高兴,干脆先拿白九天出气:“为何不早说。”
嘿!多新鲜,谁敢不要命敢把您老人家从尊夫人床上叫下来啊!
这具化身与他本尊有几分相似,眉目间是熟悉的压迫和威严,往日被这厮狗脾气所支配的恐惧浮上心头,白九天把头压得更低,用沉默应对,双手往前递了递。
白九天摸他性子摸得很透,顺毛捋总是没错的。果然他一把将龟甲抢过,让他滚蛋,没再多为难。
伴君如伴虎,白九天早就习惯了,何况还得指着他发月俸呢,看在月俸的份上,小人不计大人过。
回望一眼内室熟睡的人,月淮风握着龟甲来到屋外平台上,接通后很有先见之明地伸手举远。
“可恶阴险的修道者!把尸体丢到了桃林!有个老头找来了!他很快就要发现桃林的秘密了!赶紧说!怎么办!”
龟甲那头的呢朵暴跳如雷,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叉着腰在房中来回踱步,重复着“可恶的修道者”“可恶的修道者”。
老头必然是墟阳门执法殿长老风衍了,月淮风靠坐在廊下,懒洋洋翻了个白眼,“让他发现。”
呢朵不可置信睁大眼睛:“你再说一遍?我们可是立下心魔誓言的!你难不成想反悔?你就不怕誓言反噬吗?”
人活得久了,难免遇到几个蠢货,月淮风只得耐着性子跟她分析其中缘由。
昆吾刚跟天鉴宗结盟不久,风衍这时候必然不敢妄动,易林川此人盲目自信,私自来寻仇的事风衍应该不知道。
易林川失踪,风衍肯定会找,水千灵做事滴水不漏,易林川死无全尸无从查起,风衍便只得从桃林入手。
桃林内是曾失踪了近两百年的羌活人,如果让墟阳门发现,寨子里还有飞升者和羌活人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可以使用灵力修炼,不受三年内衰弱期困扰,定然会打起寨子的主意。
等到那时候,再放出寨子和墟阳相通的消息给天鉴宗,两个势均力敌的门派便会为了抢夺资源大打出手。
“无论是谁赢都没关系,死一个,我们的敌人就少一个。”月淮风的口气轻松得像是跟她讨论晚上吃什么。
呢朵听得云里雾里,但最后一句她听懂了,反应了好半天才说:“啊!我明白了!你是想让他们鹬蚌相争!”她翻书找出这个成语,又看过备注,确定自己没有用错。
“你倒不算太蠢。”他哼笑。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身上都流淌着那个人的血,兄妹俩人虽没见过几次面,却有一种浑然天生的默契和熟稔。
几句话交代完,叮嘱她应付风衍需要注意的细节,月淮风正准备挂断传音,呢朵又嗷嗷叫唤着:“等一等,万一我演得不好,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月淮风嗤笑:“你上次是怎么骗我的,这次就怎么骗他。”
呢朵歪了歪头:“可你不是发现了吗?”
他扯了扯嘴角:“他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此事他不宜出面,只得细细嘱咐呢朵,让她放松心神照常发挥,既是兄妹,性格多少有相似的地方,演戏这种事是血脉里带来的天赋。不出什么岔子,事情必然会顺着他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跟呢朵掐断传音,回到房中,月淮风见榻上一个小红影子正在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行迹怪异。他急忙上前,语带关切:“怎么了?不舒服吗?”
红胖胖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珠望过来,“月淮风,你快来看看,我的屁股好痒啊!”
第42章 红胖胖、坏胖胖
她高高撅着屁股, 晃着尾巴,“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看看。”
“哦——”月淮风答应,回过神来。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他不至于对一只小熊猫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弯下腰在她尾部蓬松的毛发里检查。
“哪里痒啊。”他指节在尾根细细摸索,拔开厚厚的红毛,没等乔荞回答,他很快在尾部最上方找到了异样的来源。
三根短短的,不过指节粗的小尾巴,像雨后的春笋藏在层叠的竹叶下, 只冒出了一个小尖尖。
怪不得痒,是长尾巴了。
九尾貊成年后就会长出九条尾巴,接着便是赤心。成年,成年, 因何成年,因他而成年。
月淮风耳根又开始诡异的发烫,红胖胖嘴上说不爱, 自己偷偷成年,还把他叫来摸尾巴。
别扭,真别扭。
“无事, 只是多了三根尾巴。”他语气漫不经心,顺手挼两把,拍拍她的背, “小问题。”
红胖胖吓得一蹦三尺高, 后腿站立,前爪举起,“什么什么!”她追着尾巴转圈, 可惜屁股上没长眼睛,怎么也看不见。
月淮风坐在床边,垂着脑袋,半晌展臂一捞把她捞进怀里,举起来,脸埋在她腹部柔软温暖的毛毛里。
“红胖胖,坏胖胖,口是心非……”
乔荞抖抖耳朵,尽管他声音很小很小,她还是听见了,浑身毛都炸起,惊声尖叫:“你叫我什么!”
“红胖胖。”他抬起头,双目如炬直视她:“我叫错了吗,你是不红?还是不胖?”
他捏着她肚子上的软肉,最近这些时日,吃了睡睡了吃的,不仅是人形,兽形更是胖了不少。
“你敢乱给我起外号!”她登时一爪子挠过来,这爪子可不是女孩软绵绵搭在颈上的手臂,挨一下指定要见血,他后仰避开,又一爪袭来。
蜷在窝里睡觉的小羊咩了一声抬起头,觉得好玩,也撒开四蹄在后面咩咩追。
一熊一人一羊在屋子里追逐打闹,撞翻了柜子,书架,打碎了花瓶。白九天来送饭,将要走到门口时,听见屋里的动静,停下脚步。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撞见尊上在屋里疯狗般撒欢的样子的后果,提着食盒转身离去了,等他们消停了再来。
在上界的日子,比月淮风曾想象的有趣得多,甚至此前的两百多年,都没有这几个月过得好,没有过这种身心舒畅地、自由自在的感觉。尽管这期间他仍是忙于构陷和算计。
与乔荞不同,这种好不是她渴望的衣食上的好。在更小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缺,是个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孩,被爱与关怀滋润着长大。
但还没有长到能独自承受风雨的年纪,还只是一株小嫩芽时,就失去了遮蔽风雨的港湾,从此孑然飘零。当然,人永远也不会有准备好的时候,当风雨来临时,自然而然就准备好了。
至此,在阴沉的天幕下、狂风骤雨里,小嫩芽快速长成了一颗可以庇护人的大树。
现在他所庇护的人就歪着榻上百无聊赖啃着鸭脖子。
吃过晌午,乔荞回到床上,变成人形,闭着眼睛,攥紧了拳头,憋气。
“做什么呢?”他好奇问。
“不—许—打—扰—我——”她咬牙切齿。
她身上只随意披了一件外衫,长发垂散在双肩,状态懒散,凝神闭目的样子却莫名喜感,月淮风一瞬不瞬瞧着,唇角微微扬起。
不一会儿,一声细小的‘biu’,她身子抖了一下,屁股后面一根大尾巴从衣袍钻出来。
很快,此起彼伏的‘biubiu’声响起,六条尾巴相继冒出来。她睁开眼,额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歪着脑袋伸手在后面摸。
兽形的胳膊太短了,摸不到屁股,变成人形方便得多,果然很快在毛毛里摸到三个毛桩桩,大叫:“真的长尾巴了!”
男人的身形如玉山崩塌,俯身下来,握住她的手腕:“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我长尾巴了呗。”她不甘示弱挑眉。
“……”
算了,不愿意承认就不承认吧,给她留点面子。
他唇角勾起邪笑,“还没试过有尾巴的样子。”腾出一只手探到后面,压下去吻她的唇,“我想试试——”话到末尾,已经带了几分难耐的粗嘎喑哑。
跟此前任何一次相比,这次都显得极为漫长难捱,像是努力证明什么,迫不及待抓住什么,用了百分百的热情和力道。
她咬着他肩,眉头紧皱,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五指深掐进皮肉里,起了坏心想变成小熊猫让他抓个空。
念头刚起,他似乎是与她心念相通,一个挺深所有的杂念都被高高抛弃,顿时消散得了无痕迹。
只是这一次,没再问“爱不爱我”。心中已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