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麟听到此话,却不屑的笑了:“他可真会糊弄人,照他这样说,如果有人每天凝视黑暗,看着魔域的方向,就是向恶?”
启明看出了他对神尊的不满。每一个刚来魔域的人一开始都像他一眼,对神尊抱有怨念。但是时间过去久了,当他们的眼里只剩下唯一的一束光,他们的怨恨会被孤寂磨平,对光明和自由的渴望,会将他们的内心洗涤干净。
他们会如新生的孩子一般,跟过去一刀两断,跟随着神尊的指引,走向未来。
“我是魔域的魔使,只负责接应你。以后要如何行事,就看你自己的了。”启明将子麟带到魔域后,再也没干预过他的事。
子麟在魔域住下后,才知道,这里是真正的牢狱。虽然这里的牢狱没有门,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逃走。这里甚至没有看守没有监管,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敢逃出去。
天谴就是悬在大家头上的利剑,只要心中还有挂念,就没人会从这里逃走。
子麟慢慢的,也和大家一样。呆在静默无声的暗影里,凝望着神域外的世界。
暗影没有光,再绚丽的色彩都会变成黑色。
有妖魔告诉子麟,其实神域的人也能看见他们。只是他们太过黯淡,就算看见了,也没人在意他们的存在。
妖魔们在认清现实后,除了无尽的守望,日复一日的消沉下去,他们不会再做别的。
子麟心中有灭族之恨,有冤屈。他不能忘,也不敢忘。
因此,他不能跟其他意志消沉的妖魔鬼怪一样,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将自己变成神尊驯养的狗。
只会每天看着他,听他的话。
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唯一能运用的优势,只有自己的美貌。
魔域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碎石、枯草和朽木。
子麟将碎石磨出新奇的形状,将朽木雕成发钗,将枯草挽成花。他知道魔域里没有色彩,他进了魔域后,身上的鱗片、鱼尾和嘴唇的颜色都消失了。一切都是黑色,灰色、褐色,不过他试过,有一种东西的颜色始终不会改变。
那就是鲜血的颜色。
为了让自己光彩夺目,子麟每隔几日,就会划破自己的手腕,用鲜血染红自己的双唇,点出艳丽的眉心癒。
还会用鲜血染红枯草做成的小花,绑在自己的手腕上,挡住狰狞的血痕。
第一日,他就成功的吸引了几位仙娥的注意。她们惊喜的发现,神域的倒影里,竟然来了一位倾城绝艳的鲛人。
这些仙娥每天都会从魔域上方的水面掠过,她们从来就没有停下过脚步,留意过魔域的情况。
子麟一来,情况居然变了。
魔域的妖魔们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但是他们依然无动于衷,没人相信子麟真的能改变天地法则,将他们从阴影里带出去。
不管他们如何不看好子麟,子麟都没想过放弃。
他像个傻子,又像个疯子,一天一天的坚持着。追着神域的光,在阴影里游动着,宛若在亟欲之海一样,舒展着身姿,在水里欢腾的游来游去。
只有魔域的人能看见,他看起来轻盈曼妙的游动,到底有多难。
魔域没有水,他只能拼尽修为,用尽所有力气,在空气里腾转挪移。
他好几次累的人事不省,在碎石堆里一躺就是一整夜。到了第二日,只要能动,他又会继续表演。
表演给匆匆路过的人看。
渐渐的,魔域里,意志低沉的妖魔鬼怪们都成了他忠实的观众,有时候还会配合他舞上一段。
静默的暗影里,慢慢有了笑声。
再后来,来自神域的观众越来越多,他们驻足观看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可愔,神尊却依旧没有往倒影里看过一眼。
他每天关注万事万物,却唯独没有想过要关注毫无生机的水中倒影。
魔域的妖魔鬼怪们,从看到了希望,到激情四射,再到失望绝望,也不过几十年的光景。
当他们再一次意志消沉的甘愿当一个一心向善的虚影时。子麟依旧没有放弃。
神尊从魔域的水面掠过一百回、一千回,他就追赶着他的身影一百回、一千回。
即使他永远都不会停下来,永远都不会往倒影里看。
子麟也没想过放弃,他要一直跳下去,就算把尾巴累到断掉,就算累死,他也要跳下去。
魔域抹掉了他全身的光彩,他如果不跳,就只会是一道暗影,一道模糊不清的暗影。
没人会注意到他。
他知道世上最美的泳姿是什么样子的,他知道自己动起来会有多美。他不会放弃,他要游进神尊的眼里,要做第一个被神尊从魔域里带到神域里的人。
他要神尊为自己倾倒,要他如人界的太子一般,为自己赔上所有。
一晃又是几十年过去了,神域里除了神尊外,其他人都注意到了子麟的存在。
甚至有人因为痴迷他,而日日夜夜守在水面上。
这些异象终于引起了神尊的注意,他第一次专程来到魔域上方,看向了水里的倒影。
子麟嘴角扬起了最美的笑容,他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如迷雾一般,在他周身萦绕弥漫。他在宛如红色丝带一般的血流里,燃尽自己的生命,跳出了一场美轮美奂、绝无仅有的海之舞。
在最后一个动作定格后,他含情脉脉的望向神尊。当神尊凝神看向他的眼眸时,他却一闭眼,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柔弱无力的向地面飘去。
他在赌,用生命在赌。
赌神尊会救他,赌神尊会带他脱离魔域。
如果赌输了,呵呵,输了一切就结束了。
魔域的妖魔鬼怪看着并不比子麟好受多少,他们都屏息凝神的躲在暗处,静静的围观着这场‘诱捕’。如果子麟臝了,他们魔域将会出现第一个走出倒影的魔,他们也就有了新的希望。
子麟一直在往下坠,像飞起来了一样。
手腕的鲜血依旧在奔流着,漫天的红色映满了他的眼眸,魔域从来没有如此多姿多彩过。
身体快砸到地面的时候,子麟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绝望。
还是不可以吗?
自己就要死在这暗影里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神尊会放任子麟死去时,他突然蹲下了身。
一只手伸进倒影里,拉着子麟的手将他从魔域里带了出来。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眨眼间,子麟就出现在了神域的水面上。四周的光全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他周身光华流转,美的惊心动魄。
神尊手掌抚过他血流不止的手腕,他手腕上沟壑丛生的血痕瞬间愈合了。
接着,神尊的指尖点上了他的嘴唇。
波澜不兴的对他说:“血色太浓,不适合你。本尊将世间所有的红色都赏于你,以后不要再用血色了。”
子麟虚弱的倒进神尊的怀里,刚点了点头,就晕了过去。
神尊手足无措的抱着他,一张小脸上全是疑惑。
实在想不出应对之法,他只能传出星火,将神域里跟他关系亲厚的手下全都传唤了来。
三眼灵曜、凤冷元帅、耀金猿、啖血鹰隼和守山神全都火急火燎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神尊!出什么事了?”三眼灵曜仪表堂堂,剑眉星目,天眼位于额间,是神域里最正直的天神。
凤冷元帅邪魅狂狷,言行轻佻,眼神却犀利毒辣,是执掌神域百万天兵的大元帅:“神尊,出什么大事了?竟要我们同时出手。”
耀金猿神力无穷,智勇无双,只默默的观察着眼下局势,并没有说话。
守山神怒目圆睁,也是最没心眼的。他双拳化为巨石,大喊道:“神尊!是谁胆敢擅闯神域?!”
啖血鹰隼一声长嘶,双翅张开,乌青的羽毛燃烧着赤红的火焰,犹如烈阳一般刺眼,让人眼睛都睁不开。已然进入了战斗状态。
神尊挥手间,熄灭了啖血鹰隼双翅上的烈焰。
茫然无措的问他们:“不是让你们来打架的,本尊就是想问问你们,我现在该拿他怎么办?”
神尊将自己怀里的绝美鲛人往前托了托,给他们看。
凤冷元帅难以置信道:“这谁呀?你叫我们来就为了问这个?”
“对呀,我感觉自己遇到大难题了。”神尊烦恼的说。
“我好像见过他。”凤冷元帅看着神尊怀里的子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