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院子都被白雪覆盖了,莫微云的身影也隐匿在了积雪之下。
花离估摸着他的位置,用脚将他踢醒。
“师尊?”莫微云睁开眼,眼神朦胧迷离,看着不太清醒。
花离又蹬了他两脚:“滚回去睡,别赖在这不走。”
“弟子谢师尊宽恕,”莫微云虚弱的跪坐起来,气若游丝的对花离说。
花离背对着他,没有吭声。
莫微云扶着一旁枝桠上落满积雪的梧桐树,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花离依旧没有回头,更没有去扶他。他清晰的听到了莫微云摔在地上的声音,可他却径直走开了。
莫临趴在地上,目光哀切凄婉,一直追随着花离离去的身影。
后来他到底走没走,什么时候走的,花离通通不知道,他将头埋在被子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他又回到了痴恋莫微云的时候,他这才记起,原来自己也曾去悬崖边掏过燕窝,也曾亲手用小竹签,一点一点的将燕窝里的羽绒和杂质清理掉。
也曾忙到半夜三更才熬好一碗燕窝,迫不及待的端到莫微云面前去。双手烫的疼痛难忍,却不管不顾,只为了能赶上他在入睡前喝到燕窝。
那时的莫微云高烧不断,咳嗽不止,病的实在厉害。是他来凌云峰后,病的最厉害的一次。
花离给他熬了清肺止咳的燕窝,他当时是怎么做的?
他连看都没看花离一眼,只说了一句:“我想睡了,师尊你出去吧。”
花离见他神色倦怠,似有厌烦自己的意思。他不愿留下讨嫌,只好把燕窝放在他的床头柜上,黯然离开了。
可是第二天,花离竟见到那只自己装燕窝的碗,碎成几瓣,被莫微云扔在了墙角。
他还没问起,莫微云就主动来认错了:“师尊,弟子昨晚失手打翻了碗,师尊不会怪罪弟子吧?”
可现在想来,什么失手,分明是他故意打翻的。
但那时花离竟然信了,不但信了,还又去劳心费神的给他又做了一碗燕窝。
每天尽心尽力的照顾他,直到他康复如初。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梦,梦里花离几乎将自己曾经做过的傻事,全都重新做了一遍。
亲手为莫微云做木樨香珠,羞得抬不起头,面红耳赤的给他戴在手腕上。第二天香珠就到了二两的手上,串香珠的绳被二两剪断,香珠被二两当成石子包在弹弓里用来打鸟。
有一次见他喜欢喝藕粉汤,花离还费劲巴拉的为他磨过藕粉。几百斤藕,又是磨又是滤,到最后就得了几斤上好的藕粉,可他却来了一句:“师尊,藕粉也不是很好喝,还不如吃鲜藕美味。”
花离连在梦里心都是疼的,这个莫微云,明明厌恶着自己,却因为不敢违逆犯上,而处处迎合、讨好自己。
更可恶的是,他还故意跟自己周旋,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好好的加以利用,把能从自己这里得到的便宜,全占去了不说,还一心想让自己死。
花离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为何一个人可以这么坏?
不但能如此坦然的接受别人对他的好,步步为营不说。将别人利用完,还要置对方于死地?
第二天醒来,花离身心俱疲。
他烦闷的踢开被子,草草的穿戴整齐,就去了百花峰。
百花峰的弟子们都起的很早,花离赶过去的时候,陈梦娇正带领着弟子一起练功。
花离找机会接近了陈梦娇,并没有从她身上探到半点死气和僵尸气息。
她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正常人类。
可陈大忠为什么说她死了呢?
花离一无所获,跟柳霜儿闲扯了几句柳雪儿的事。又被柳霜儿鄙视了一番,说他是在借机讽刺自己泼辣,什么温婉可亲的妹妹,分明是花离假意杜撰这么一人出来,借故羞辱她。
花离无奈,恹恹的回了凌云峰。
林汐见他躁郁难消,拿了一琴谱给他:“师尊你看,这是宜君殿下新谱的曲,名曰《九死无悔》。此乐曲风靡了三界,听过的人没有不说好的,师尊要不也听听看?”
宜君殿下飞鸢,是花离最敬仰的人。
他是傲雪欺霜、超逸绝尘的天神,是花离的偶像。
“宜君殿下新做的曲谱?我怎么都不知道?”花离拿过曲谱,疑惑的说。
他可是宜君殿下的忠实粉丝,这种事他不是应该第一个知道吗?
“就前两天,师尊下山时的事。”林汐拿了古琴过来,将古琴横陈在花离面前接着说道:“好久没听师尊弹琴了,竟想的紧。”
“是吗?那为师就为你好好弹奏一曲。”花离被自己的大徒弟捧得飘飘然的,兴致勃勃的弹起琴来。
花离崇拜宜君殿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宜君殿下才是最符合大家心目中天神形象的人物。
宜君殿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还气质超然,容貌清俊。修炼刻苦认真,集天赋与努力于一身,出生又好,是天帝的幺子。
这样的天之骄子还愿意为了天下苍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花离怎能不爱戴他?
可惜花离无论怎样勉励自己,都赶不上宜君殿下分毫。
他私底下的样子,不但没有师尊该有的样子,也没有一个仙师该有的样子。
做什么都是凭着一腔热血,只有三分钟的热度。三分钟过后,往床上一躺,把自己三分钟前立的誓,全忘光了。
弹琴最多弹两首曲子,再弹就没劲了,要么乱拨一气,要么掀摊子走人。
写字最多写一两篇,再写笔就要折了。
下棋如果对方一直不下,立马走人,输不起是不是?该输就输啊,想这么久不存心的吗?
画画就更没耐心了,一开始兴致昂扬,恨不得一笔就能勾勒出一副旷世佳作。勾完后发现是鬼画符,立刻撕掉走人,就当没有过这回事。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平时也懒得装模作样。不过他虽然不精于琴棋书画,却非常崇拜有才能的人。
因此他敬仰宜君殿下的事也成了众所周知的事。
林汐投其所好,为他找来了宜君殿下的新曲子,成功勾起了花离的兴致。
他记了一遍琴谱,手指轻挑慢捻,拨动了琴弦。
“九死无悔”?
因为曲谱太过沉痛、哀切,花离弹奏的过程中,停顿了好几次。
曲子弹完了,他才问林汐:“这真的是宜君殿下谱的曲子?我怎么觉得此等哀恸、凄楚的曲子不会是宜君殿下所写?”
第12章 北狄魔皇来了
林汐若有所思的屈膝坐在花离脚边,眼睛亮晶晶的,一派天真的问花离:“那师尊觉得这首曲子是谁写的?”
花离屏息凝神,又将刚才那首曲子回味了一番,才怅然若失的说:“这首曲子苦涩、悲凉,余韵如泣如诉,作曲人似有言之不尽的痛楚,为师实在是想不出,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写出此等肝肠寸断、凄绝惨淡的曲子。”
“那师尊是想听欢快的曲子呢?还是喜欢听这样的曲子?”林汐问的随意,手指却紧张的搅在了一起。
花离沉吟了一会,才道:“别的不知道,反正我不喜欢这首曲子,听了能让人难受好久。”
林汐似是鼓足了勇气,背脊都挺了起来:“那师尊是想过恬淡安乐的日子?还是征伐鏖战、眠霜卧雪的日子?”
“当然是安乐的日子了,你为何会有此一问?”花离迷蒙的看向了自己的大徒弟,她今天依旧打扮的很得体,青衣薄纱,云髻高耸,身段婀娜,姿态典雅,美的别有韵味。
这还是自己那个不修边幅,热衷修炼的大徒弟吗?
怎地变得如此会打扮了?
“因为师尊最想要,就是我最想给师尊的。”林汐的犹疑全没了,目光坚定的看着花离说。
花离莫名惊诧出声:“啊?”
他这大徒弟怎么了?什么想要的想给的?一天天的在想什么?
林汐意欲再说些什么,莫临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林汐脸色一变,闭口不再提刚才的事。
花离也注意到了莫微云,这狗东西有事没事就往他这里跑,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师尊,我用冰糖炒了半娄板栗,差点被其他师兄弟抢光了,我偷着藏了这些给师尊,师尊尝尝?”莫微云灰头土脸的用衣服兜着一小竹篮的板栗,献宝似的递到了花离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