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比特兽的领地四四方方,被热带灌木林围绕,前面木屋,后排仓库,经过海盗几年的侵占和造作,房舍增多,沙田扩大,领地周围还圈上了木栏。
小兽们睡在隔壁一间大通铺里,艾达离得稍远,是海盗当年建造的木屋,看样子经常漏雨,小兽们娴熟地编织着一种硬邦邦的树叶。
陆绚看了两遍,也就会了。
编织的草料在身后堆得高高,房里温暖的火堆将湿漉漉的小兽重新烘干。
这一整晚谁都没睡,先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后又地震一般,小岛剧烈晃动,但见小兽们心无旁骛的模样,陆绚心想这或许是海岛的常态,于是只在夜间去看了少年几次。
凌晨,雨停,天空中的阴霾散去,星光被雨水洗刷得晶莹璀璨。
少年开始退烧,迷迷糊糊间就着陆绚的手喝了一大碗泉水,干裂的嘴唇终于变得湿润。
与此同时,三花小兽也带领着同伴从热带雨林的山腰返回,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垂耳小兽和一只大牙小兽在夜间跋涉的途中受伤,被坚决不愿放弃同伴的带疤和三花用箩筐从山上背下来,这才使得它们步履缓慢,几乎走了整夜。
不过它们也不是毫无收获,大雨驱赶山中的昆虫涌出巢穴,除了照顾伤员的小兽之外,其他小兽都将箩筐装得满满当当,它们是杂食动物,喜欢吃素,却是蜘蛛、蚂蚁、甲虫的天敌。
沙田旁边空置的牲畜圈,是个四四方方如渔网般细密的笼子,以前关押小兽们的地方,现在可以饲养这些肥硕的昆虫了,但谁都高兴不起来。
木屋内,篝火熄灭,门沿的水珠折射出清晨的光晕,带着海腥味的空气褪去,天空澄净得一丝杂质也无。
垂耳小兽窝在床里侧,它的腿骨折了,因为很疼,它整个团作一团,不停地呜咽。
大牙小兽一动不动,皮肉伤,后背被尖锐的树枝划破。
带疤小兽正在捣碎阿丝加斯草的嫩叶,眼泪滚过绵软的毛毛,落进石碗中,屋里其他的小兽都静默着,良久,它们出门干活了。
海岛上的生存每一天都是挑战,比起死在海盗手上的无数同伴,垂耳和大牙小兽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天神的恩赐。
三花小兽守在篝火边,熬着食物,呆滞着,眼神充满绝望。
陆绚已经为大牙小兽清洗过伤口,涂上伤药,比它伤得更重的垂耳小兽,他检查完伤势,心里一沉,闭合性骨折,后腿呈现出扭曲的形状,有些棘手,但……并非没救。
还好他的前女友是宠物医院的医生,他曾耳濡目染了一段宠物医院日常,知道该怎么做。
“别哭,会好的。”说完,他取来干净的麻布为它擦拭身上的水渍。
垂耳小兽轻轻颤抖,在陆绚触摸到它的伤处后凄厉地惨叫。
“好了好了,马上。”陆绚温声哄着。
他对待这群小兽极有耐心,谁让他是一个毛绒控呢?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他的前女友曾经假装遛狗和他偶遇搭讪,轻易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在他们关系持续期间,他每天最期待做的事就是去接前女友下班,顺便挨个关爱一番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小家伙们。
尽管他们后来因感情不稳定而分手……虽然细节想不起来了,但前女友临别送了他一只被人遗弃在医院的橘猫,取名球球。
球球刚到家时胆子小,非要和他睡,传染了他一身猫藓,他简直怀疑是前女友的报复,但他依然宠爱着球球,直到球球因为感染瘟疫去世……他也被车撞得七零八碎。
心中想念,看着垂耳小兽,就会想到曾经在他怀中卖萌的球球,一样肥肥的大脸,绵软的小爪。
“乖,很快就不痛了。”温热的手掌抚摸过小兽的耳朵,寻到伤处开始固定骨折部位。
“叽……”垂耳小兽强忍疼痛,眼泪簌簌湿润了脸颊的毛毛,像是在说我会很乖很乖的。
陆绚依着前女友那里学来的手法,找到一条抹布和木板,将小兽折断的骨骼缠住,使得它的腿不能弯曲,又怕血液不畅,没敢缠太紧。
期间垂耳小兽哪怕疼得抽搐,也没有再大声喊叫,陆绚为它念了安眠魔法,但似乎垂耳在睡梦中依然无法停止哭泣。
或许是太疼了,可熬过这一关却还没有结束,致使受伤后的小兽死亡或是残疾几率极高的原因,是炎症。
陆绚将带疤小兽捣碎的阿丝加斯草喂了垂耳和大牙,阿丝加斯草是芦荟,有一定的消炎杀菌作用,可以外敷草药来防止感染,可是芦荟的消炎效果能有多少?它们能够抗住吗?垂耳小兽又是否会留下残疾?
难道就这样听天由命?
几天后,垂耳小兽的伤口果然开始发炎,尽管涂抹过阿丝加斯草的汁液稍有好转,但持续高烧说明它已经一脚踏入死门。
它浑身出汗、抽搐,陆绚只能掐着日头上升和下降的时间给它擦酒精,喂它喝水,好在岛上的这股清泉并未被暴雨污染,烧开后晾凉,清甜解暑。
没有医疗条件的岛上生活非常艰辛,陆绚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每日捧着一碗泉水,将闪烁着莹莹微光的祝福点在两只小兽头顶。
空余时间,他又拿出床下的盐罐。
盐很珍贵,但他丝毫没有吝啬,他想到《基础通用魔法概论》里的净化魔法,如果他可以将粗盐粒净化,日后用盐就不再捉襟见肘,他猜测净化魔法被使用的频率极高,或许正是因为它特殊的效用,未必不能一试。
特殊,也意味着困难,法术不仅需要冗长的魔咒来启动施放,施放时,必须配有完整的阵法,而阵法线条比荆棘还要繁杂。
不谈消耗自身法力,光在地上练习画一个阵法,陆绚就消耗了整整三个沙漏时间。
第6章 制精盐
房檐和椰树下,灼热的阳光被遮挡,留下狭窄的一道阴影,他就蹲在门槛处,手持一根细木棍,在干软的沙地上勾勒,脚边,一只粗制的蓝沙沙漏轻轻流淌。
这是海盗最宝贵的遗产之一,依艾达所言,他曾被海盗命令计算岛上的沙漏时间,一刻也不能错眼,最终得出从日升到日升同位置,总计四十八个沙漏时间,误差极低。
四十八个沙漏时间换做二十四小时,一个沙漏半小时,陆绚心想,那么长时间画一个阵法,如果遭遇危急时刻,不等他把阵法画全,只怕等待救援的人都凉了……
但已没有其他途径,他必须尝试。
盐罐被放进了阵法中央,这可是他们唯一的一罐盐!
“冰霜和神诋,请不要在黑暗里安眠……”
“幽暗和熹微,请来觐见光明的朝霞……”
“像是夜空中苍白的斑驳,茫茫一片闪着银色的晶亮……”
他在艾达和一众小兽们的注视下歌咏着,少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开始散发雪白光晕的陶罐上,小兽们则虔诚得纷纷拜倒。
陆绚不被外界干扰,哪怕施法的条件极其恶劣,他也能仿佛与世独立,将咒语吟唱得如圣堂的诗篇——这没准也是一种天赋。
直至最后终结,清洁之光如霜消融,他睁开眼,迫不及待地揭开盐罐,只见原本掺着泥沙和杂质的盐粒晶莹赛雪——相较于先前的粗制原盐,简直不知提纯了多少倍。
“成功了!”
小兽们高兴得一蹦三丈高,艾达病愈过后稍显寡白的脸色也红润许多,眼眶湿润,“我们可以自己制盐了!”
在陆绚到来这座岛屿之前,他和小兽们哪里有资格吃盐?经过简单净化的粗盐粒只有独眼龙一人有办法制作,但每次分量稀少,就连船上身份低微的水手也吃不上。拉比特兽倒还好,它们天生能解毒,习惯了在怪物窥伺的海边生存,但艾达不同,三年苟活,他积了一身的毒素。
少年总是面无血色,眼角发红,裸1露在外的手臂上似乎还有皮炎,经常咳嗽发烧,如果不是陆绚到来使他获救,他每天都能用到干净的淡水和阿丝加斯草擦洗发炎的皮肤,或许他的身体已经溃烂。
既然海水能够析出毒素,那么海鲜肯定也有毒,只不过含量低微,目前陆绚还没有不适的症状,倒是做饭之前,带疤小兽会把鲜活的鱼虾螃蟹放入一个装有山泉的淡水缸中浸泡,等到海鲜泡出泥沙才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