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声音低沉好听。
江有枝转过来,看着他,目光平静。
沈岸想上前一步,江有枝也没有动。
偏偏她的神色太过于平静,让他心头一慌。
“说得挺对,但是我已经不怎么吃甜品了。”江有枝无动于衷。
沈岸握紧拳,手背上青筋突出,再开口的时候,眼边微红:“我会慢慢学会,怎么去爱你。”
“不需要。”江有枝看向他,“你要是没有找到你说的文件,那就是不在我这里了——你也不像是会把东西乱放的人。”
“小枝。”
“我要走了。”
沈岸把手放开,最后无力地垂下。
她走上车的时候,胡管家替她开车门,江有枝撑着伞,在雨中,看了他一眼。
随后弯眸笑了笑:“祝你前程似锦。”
沈岸站在屋檐下,他的头上是悬挂的大红灯笼,光线昏暗,拉出他长长的影子。
“——祝你一路平安。”他开口。
“再见。”
“……再见。”
黑色迈巴赫启动开走,带出一串尾气,融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咪呜——”是刺耳的猫叫声。
他身后传来刚才物业经理的声音:“别叫了!马上就让你乖乖的。”
沈岸转过身去,只见物业经理拎着小野猫的后颈,野猫一直在挣扎。
也许是觉察到了沈岸的视线,物业经理解释道:“这只猫好像是以前哪个业主留下来的,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养一只狸花猫。我赶了这么多次还留在这儿,也是念主。就是太打扰业主了,我收到过好多次投诉。我们几个都决定将它安乐死,好走得舒服点,不用流浪在外面遭罪。”
小野猫“呜呜”叫唤,声音很微弱。
它在发抖。
“给我养吧。”沈岸走过去。
“啊?”经理睁大眼睛,“这,这是一只狸花猫……”
“我知道。”沈岸从他手里接过猫咪,“我带它走。”
“这倒也是可以,这猫身上好像有很多病,你回去给它看看宠物医生。”经理叹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它扔了,也是可怜。”
“确实。”沈岸把小野猫抱在怀里,带进车内。
出乎意料的,小野猫没有跑开,而是窝在他的怀里,一直在发抖。
“她说她走了。”沈岸低头,轻声说道。
“咪呜。”
“……我真是个混蛋,是不是?”
“咪呜……”
“不喜欢吃甜品了……素描笔,她也没有提。”
“咪呜咪呜。”
“我早就应该记得的。”
“咪呜~”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从她毕业那年——不,是第一次来军区大院的时候,再和她重新相遇一次。”
“但是,回不去了。”
“……咪呜。”
“我们一起等她,好不好?”
“咪呜!”
沈岸笑了笑,把头低下来,伸手揉了揉它湿漉漉的小脑袋。
车内光线很暗,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想念和悔恨,真的可以刻骨铭心。
第25章 江岸25 蒙尘明珠(过渡章)……
中巴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山路上, 天蒙蒙亮,司机只能靠着微弱的车灯辨别路线。汽车前视镜不断有密密麻麻的飞蛾扑过来,司机看不清了, 只能被迫停车。
“怎么了?”陈延彻迷迷糊糊醒来。
“蛾子太多哩, 我薰个艾草,等等啊。”司机打开车门,去后备箱那里找艾草。
这辆中巴车有了些年份,顶上的灯坏了没修,陈延彻拿着手电筒给他照着,无意中看见后座椅上, 严骆荣斜靠着窗户,应该是梦到了什么,睡得很香甜。
他身边,沈岸也在休憩, 但他眼睑下活动的眼珠表明他还没有入眠。
“三哥,睡会儿吧。”陈延彻说,“这里山路太绕,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清河县。”
沈岸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眸光内敛冷静, 只是微一点头,再阖目,逼迫自己入睡。
这时候, 司机却突然叫了一声:“——哎哟, 漏油了!”
陈延彻也跟着过去看,却见到原本装满的油箱见了底,底下一道缝隙, 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的,不明显,但是一路滴过来,显然不足以让他们开进县城。
倒不是夜间山林危险,而是他们赶时间,在凌晨六点之前必须到达清河县。
“怎么了?”沈岸睁开眼,问道。
“三哥,漏油了。”陈延彻懊恼,“我联系部队,让他们派车来接我们。”
沈岸披上军大衣,走下车,到油箱旁边,低头检查了一会儿,问道:“这车多少年份了?”
“不知道多少年份咧,我媳妇儿找人组装的。”司机有点不好意思,“一直没去检修,突然这个时候出了毛病,我也没想到啊——”
“你们这儿组装车辆多么?”
“挺寻常的,有的时候去报废汽车厂拉过来一辆,改改就上路了。”司机的样子看起来并不认为这是很出格的事情,“有些车,改改还能开嘛。”
沈岸没有再问他,司机就凑过来套近乎,递来一支两块钱一包的熊猫香烟:“你是他们这儿最大的官儿?”
“我们是队友。”沈岸低头瞥了一眼,没有接。
“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拉军人。”司机见他不接,便自己点燃,再递过去,“尝尝呗,这烟味道够烈,什么愁都能解。”
“什么愁都能解?”
“那可不,一支烟过后,包你赛似活神仙~”
沈岸接过烟,试着吸了一口,浓烈的香烟味灌进肺里,引出一阵刺激感,沈岸咳嗽几声,吐出烟气。
“你这是第一次抽烟吗?”司机笑了笑,“不会吧,看你也二十几的样子,没抽过?”
“没抽过。”
“那看你挺有天赋的,我第一回 抽烟的时候都不会吐,浓烟一起吸进去,半天没缓过来。”司机“啧”了一声,也给自己点燃香烟,吸了一口,表情陶醉,“你们赶着路去清河县,那头是出了什么事情噶?”
沈岸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第二关节处,没有抽第二口。
司机见他不说话,笑容也僵了僵:“知道你们当官儿的是来查事情。不知道是查哪方面……?”
“不会是汽车。”沈岸把烟掐灭,“你放心。”
司机这才松了口气,跟沈岸聊起别的事:“干你们这行的,是不是很久才能见媳妇一面?”
“嗯,”沈岸点头,“随伍的家属一年内最多待三个月,也有受不住条件艰苦,离开的。”
“那你媳妇儿呢?——嘿嘿,看你也二十多岁了,还没结婚啊?”
沈岸:“……”
“还是说,你太忙了没时间陪她,她跟人跑了?”
沈岸舔了舔后槽牙,觉得这无心的言论正戳中他心窝子。
“我猜对了?”司机贼兮兮凑过来看他表情,“不过现在女娃娃不知道的,一个比一个难哄。我看你一路上话挺少,想来也是不知道哄人的——她们娘们儿耳根子软,多说几句好话就哄回来了。我今天本来是想着回家的,结果拉了你们这车,媳妇儿现在还在家里等我呢,让我回家之前告诉她一声,她给我煮碗面。”
沈岸听着他用当地的口音说着生活琐事,只是很小的微不足道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了一丝羡慕。
司机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说起来,也是我没本事,连一辆二手车也买不起,只能找人重装捡来的货色拉客。我媳妇儿跟着我,一直在受苦——不过我心里打门儿清呢,这娘们儿嘴上吵吵,实际上也心疼我。”
沈岸听了他这番话,沉吟,随后问:“心疼?”
“是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司机挠了挠头,“就是感觉我和我媳妇儿这样,挺好的。我简直想象不出来,如果没了我媳妇儿,我该怎么活下去,熬一个一个苦日子。”
他说话的时候,后面一盏车灯逐渐靠近,几声喇叭划破阒静。
陈延彻招了招手:“车来了!——三哥?三哥?”
沈岸一下子回过神:“嗯。”
“荣哥!小黄!别睡了。”陈延彻去车里叫醒两个队友,“我们快换辆车,把这车拖上,好快点赶路。”
经过夜里的波折,几人在凌晨六点零几分的时候赶到了清河县。
他们这回是负责处理当地持刀伤人团体,对比贩毒、人口贩卖一类的老油条,这些当地割据武装不算很复杂的活,只是被传到了网上,舆论发酵得厉害,引起群众恐慌。为了安抚民众的情绪,中央决定让军方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