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帮我装一下喉镜。”
许潆心三两下装好喉镜,他已经戴上了手套,接过喉镜掰开患者的口腔……
没多久便从她的气道内吸出大量的血块,基本可以判断窒息猝死的原因是因为大呕血误吸。
“这要想办法止血才行,打电话叫胸外科或者肿瘤科的来,看能不能做介入,单纯靠药物恐怕止不住血。”林泽说了句。
说着掏出手机来打电话,还不忘跟许潆心说:“去把阿远叫起来。”
这一叫,便将封睿也叫了起来。
他揉着睁不开的眼睛出来,边往外走,边对她道:“潆心,你快进去睡一下吧。”
许潆心掉头就走,赶着去开会诊单,“睡什么呀,来大抢救了!”
她此话一出,封睿的瞌睡倏地就跑了,“……什么?大抢救,哪床?”
“新来的抢1,食管癌呕血误吸引起的窒息猝死。”许潆心应道。
封睿立刻跟了上来,问道:“要请哪个科会诊?”
“胸外和肿瘤,老师说可能无法药物止血,看是不是能做介入。”
“我过去看看。”
封睿说完就往抢救室跑,跟走医护人员通道下来会诊的胸外科和肿瘤科医生碰个正着,打了声招呼,一起钻进抢救室。
林泽已经将止血药给用上了,可是无济于事,两位医生会诊过后,患者被推进急诊手术室。
里面在紧张地进行介入手术,外面林泽正在和家属详细地沟通病情,一张张知情同意书、病危通知单签下去,里面的介入止血宣告失败。
“不行,止不住,出血量太大了,视野根本看不清。”负责手术的医生无奈地道。
林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出来跟患者家属进行最后一次谈话,而此时患者已经休克得一塌糊涂了。
病人的儿子儿媳皱着眉头听完林泽的话,面色很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医生,如果到最后实在不行了,那就不抢救了吧,我就一个要求,让她走得舒服点,尽量不受罪。”
林泽点点头,转头吩咐封睿和许潆心:“封睿,去开药,镇静镇痛药剂量加大点,潆心,拿拒绝有创抢救的告知单给他签字。”
所谓的加大药物剂量,也肯定是在允许的范围内。
直到早上九点,患者宣告不治,走得还算安详,脸上没什么痛苦神色,家属回去之前还特地来感谢了他们。
能够没痛苦地离世,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安慰,不管对患者本人,还是她的家属。
这两天的班简直就像打仗,不管是许潆心还是封睿,都是第一次经历两天内送走好几个病人的震撼,真的,就连肿瘤科也不是天天都有病人走的,还接二连三地走。
俩人一方面是精神受到了巨大冲击,一面是没休息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累趴了,强撑到十一点左右写完病历,马上撤退。
封睿还要开车,幸好离得够近,许潆心是刚上车,车子还没动,她就头一歪,睡过去了。
封睿震惊于她的秒睡,又心疼她一直强撑,叹了口气,从后座找出一条小毛毯,抖开,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然后伸手捋了一下她额前的头发,用颤抖的指尖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然后低声说了句:“好好睡吧,睡醒就到家了。”
第63章 你错哪儿了?
到了周五, 十二月便正式过了一半,再过几天就要冬至了,气温越来越低, 说不定很快就会下雪。
许潆心站在办公室的窗边, 一边喝着医院药剂科提供的感冒茶,一边听两位师妹在猜测会不会有一个下雪的圣诞节。
还说要是没有,过个下雪的跨年夜也不错。
已经晚上七点,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夜班的同事也已经接班,可还是有很多人没走。
“老杨, 你怎么还不回去,不怕老婆打电话来催吗?”
“不会,哎,说实话, 有时候我觉得在医院工作真的挺不错,除了吃饭,啥都免费, 洗澡都免费,不用日晒雨淋,不用长途跋涉, 关键是……”
“关键是你现在赖在这儿不想回家带孩子,老婆还以为你在干什么救人命的大事儿,还不好意思批评。”
“哎呀, 看破不说破嘛。”
“呵, 狗男人。”
许潆心听到这样的对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头一看, 正巧碰上封睿投过来的询问的目光。
他看着她指指门口,两根手指做出走的动作,她点点头,和她一前一后地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和夜班的师弟碰上,对方笑着问了句:“师兄师姐下班啊?”
许潆心还没应,封睿就嗯了声,“下班时间,活都做完了,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收病人啊?”
他说这话既没放低音量,也没想过要避人,好家伙,话刚说完,就见好些个人跟着往外走了,“赶紧走赶紧走,万一来病人了呢?”
嗯,有饭一起吃,有病人你来收,就是这么不能共患难。
许潆心看着大家在更衣室进进出出的身影,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又或许是忙碌的工作终于迎来一个短暂的逗号,即便只是休息一天,她也觉得心情轻松许多。
封睿却凑过来跟她说了句:“给你讲个鬼故事,明天是咱们这个月最后一次休息,下周连着上到元旦。”
顿了顿,又屈着手指算了算,“哦,元旦当天还是夜班。”
许潆心脸上的表情都快裂开了:“……”真的是个好可怕的鬼故事。
而且,“要你提醒?难道我不知道?”
就像是被强行拉出舒适区,许潆心原本轻快的心情瞬间不翼而飞,鼓着脸,转身走出更衣室,低着头一个劲往前走。
封睿自知得罪了人,顿时后悔起来,跟在她身后一路追着,连叫几声她的名字:“潆心,潆心,潆心——”
惹得过路的师弟师妹都好奇地看过来,甚至望着他们偷笑不已。
许潆心被大家调侃的目光看得尴尬极了,只好停下脚步,扭头望着他,凶巴巴地哼了声,“师兄你是要给我叫魂么?”
封睿被噎了一下,也没觉得不高兴,反而脸上笑意愈发明显了。
他伸手正了正她头上的蝴蝶结,笑着同她道歉,“对不住,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许潆心看着他的脸,想都没想,脱口就问出了在家时母亲最常问父亲的那句话:“你错哪儿了?”
说完之后,忽然便顿住,望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起来。
她怎么会问师兄这个问题?
虽然大家都以为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但他们并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他?
她的眼神直勾勾的,封睿觉得自己正在被审问,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
在家他爸回答不好这个问题,下场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他妈跑了,带着学生去外地采风(其实是旅游)了,让封教授锅清灶冷了好几天?
当然,他师妹这么温柔的性子,这种事估计干不出来,但他可没忘记当时她误会自己和季茗茗关系的时候,那几天可是连话都不跟他说的,人家有的办法能晾着他。
这哪行?!!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又转瞬即逝,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他立刻便在这大冬天里惊出一层冷汗来。
“我……我……”
我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该提醒你要接连上半个月班,该先让你享受了明天的假期,今朝有酒今朝醉?”
许潆心:“……”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她回过神来,哭笑不得,之前那点尴尬早就烟消云散,嘴角轻轻一抿,又露出一个微弯的弧度来。
小声说了句:“师兄,你这样幸灾乐祸,搞得好像只有我值班,你可以睡大觉似的,大哥何必笑二哥。”
封睿立刻就装傻,“有吗?没有没有,我哪里敢幸灾乐祸。”
有没有,他自己心里有数,许潆心没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加快了脚步往停车场走去。
封睿跟了上来,走到她背后,又伸手拨了一下她蝴蝶结上的水晶小人吊坠,吊坠亮晶晶的,在灯光下闪着光。
“师姐今晚在家么?要是不在,你能请我吃个螺蛳粉么?”他忽然说了句。
许潆心走在前面,闻言没怎么犹豫就点点头,“好,待会儿就煮。”
前两天下夜班回去的时候,她在车里睡着了,再醒过来,是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想来应该是封睿将她抱上去的,仔细想想,又好像当时真的听到他叫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