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向狙击(42)

杨潇:“……”

刚才还杨老板,这会就杨叔了,臭小子损人不带重样。杨潇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怎么都这个德行。”

这个“都”用得就很微妙。

江景问:“还有别人?”

话说到这份上,杨潇也没什么瞒下去的必要,抿了口酒惆怅道:“是啊,老季跟你犯了一个病,偏就喜欢男人。”

江景好像没听懂:“……你说什么?”

杨潇怀疑这孩子听力有点问题,摇摇头道:“老季,季殊容,跟你一样,喜欢男的。虽然我不歧视同性恋,但是你俩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一个这么大岁数了没个着落,一个年纪轻轻就闹着要早恋。”

江景愣了好久,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正好天生一对。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季殊容在他面前从没表现出自己的性取向。江景现在仔细想想,之前那些不怎么合理的细枝末节,此刻就变得理所当然。

怪不得陆宴一直缠着季殊容,季殊容只是保持距离却没有厌恶,还有很久之前杨潇戛然而止的一句话——“他不喜欢……”后面差点脱口而出的,应该是“女人”这两个字。

他的表情太过复杂,杨潇看了几眼,说:“怎么着,老季跟你一样你还挺开心?”

江景的思绪被拉回,猛地拉住他的胳膊,深吸一口气问道:“季殊容大学时谈过恋爱?”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杨潇想了想说:“但那个恋爱……怎么说呢,有点过于草率,不到一个星期就分手了。据说是因为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才在一起,老季明显没动心,不然不会这么多年没联系过人家。”

“……”

江景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重过一声,那些被压制住的喜欢此刻在胸腔内肆意生长,堆积的心酸和难过一扫而空。

杨潇狐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别想着跟他学,他那是大学,你等高考完再谈恋爱也不迟。”

江景眸子极亮,呼吸微颤,嘴角的笑意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他说:“迟,太迟了。”

第42章 愿望

工作处理得很顺利,合作方热情地请季殊容吃了顿晚餐,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了。

他喝了点酒,算不上醉,就是有点犯困。

睡意对季殊容而言是种折磨,即便他闭上眼什么都不想,过分活跃的神经还是会催动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但这次好像不一样,纷繁错乱的光影褪去后,出现的居然是他和江景相处的画面。

季殊容靠着枕头躺在床上,一条腿支着,另一条垂在地面,房间的灯没开,漆黑一片中他闭着眼,嘴角倏忽溢出一丝笑。

其实一直以来,他并不是毫无察觉。

江景对他无缘无故的躲闪,眼神中显而易见的欢喜和难过,他每次都能轻易捕捉,然后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足够冷静,也足够悲观。他每周都会去看医生,按时吃药,戒烟戒酒,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慢慢变好,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假象。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也无所谓病能不能治好。工作是为了感谢许劭曾经对他的照顾,调酒是因为杨潇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活着只是不想让在意他的人难过而已。

直到江景出现,他死水般的心终于泛起波澜。

他早就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但总是下意识地忽视,好像只要他不去想,那份悸动就会不存在一样。

直到昨晚,杨潇跟他说江景喜欢上了一个人。他明知道是谁,却还是忍不住求证,所以故意说要开视频,想亲眼看看江景的反应。

结果不出他所料,江景再怎么掩饰,端倪还是会从眼神里跑出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恨不得立刻飞到江景面前,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不要难过,你喜欢的人也在喜欢你。

可他不能说。

许劭说他不只是把江景当成小朋友,他当时没否认,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那又能怎样。

他喜欢江景,那又怎样呢。

他外表看似光鲜,其实内里早已腐烂,他连自己的路都看不清,怎么去承诺另一个人的未来。

他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冷静,想要把这个人推开。小朋友的喜欢太珍贵,他自惭形秽。

但与此同时他又舍不得。

舍不得让小朋友难过,舍不得离他太远。

季殊容抬起一条手臂搭在眼睛上,明明是笑着,唇角却溢出一声轻叹。

果然不能喝酒,一喝酒就容易想太多。

安静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亮起,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总算多了抹亮光。

他以为是合作方发来的信息,隔了几分钟才拿起来,然后视线一顿。

江景:睡了吗?

他没及时回,对方又发来一条。

江景:睡了就不打扰你了,晚安。

这个人真是……怎么这么可爱。

季殊容:没睡呢,有什么事?

江景: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让你看看窗外。

季殊容:嗯?你在窗外吗?

江景:……

江景:想什么呢,网上说今晚这个时候会有流星。

季殊容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拿着手机走向窗边,江景还在给他发着消息,让他不要忘记许愿。

季殊容低头笑着,伸手拉开窗帘。

清冷的月光自天边流泻进来,玻璃璀璨耀眼,远处高楼的轮廓若隐若现。他单手插兜静静地看着,手机在一旁震动不停。

江景:快了快了,还有两分钟。

江景:一定要许愿啊,很灵的。

季殊容:好。

江景没再发消息,万籁俱寂中季殊容抬眼看着窗外。

夜空好像没什么变化,就是在某个瞬间忽然闪现极为耀眼的一点,急速划过天际,接着重归黯淡。

季殊容眸光一动,闭了闭眼。

片刻后手机嗡嗡作响,他垂下的眸子里映着微光。

江景:看见了吗!就是刚才,真的有流星!

季殊容:看见了。

江景:许愿了吗?

季殊容:许了。

江景那边沉默两秒,接着发过来一条: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又顿了半分钟。

江景:不想说就算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知道是谁悄然路过,窃窃私语渐行渐远。夜色浓郁像化不开的墨,一切隐秘的心事都在夜深人静中无声发酵。

迟来的酒劲涌上大脑,心跳在这一刻忽地快了几秒。季殊容短暂地失去理智。

就这一次,他对自己说。

季殊容摁住语音键,靠近唇边:“我许的愿望——”

“是希望小朋友永远快乐。”

空气像是凝住一样,一分一秒都格外漫长。

江景打来的语音通话在下一秒响起,寂静中令人格外心悸。

季殊容接通后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景稍显急促又微颤的声音传来:“季殊容,其实……”

“江景。”

未出口的话被陡然打断。

季殊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果断:“很晚了,睡吧。”

接着他不给江景说话的余地,垂着眸子挂了通话。

他不敢奢求更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那样热烈又纯粹的喜欢。这样就可以了。

及时止损。

-

第二天学校里到处都在讨论昨晚闪现的流星,几个男生打闹在一起,其中一个脸红脖子粗地喊着:“滚滚滚,老子不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背手走过来的老师扯着嗓子训斥:“还有两天就要期中考试了!再闹给我滚回家闹!”

走廊瞬间安静一片,路过的同学加快脚步回到座位。

临近考试,而且还是全市统考,各科老师都很重视,试卷不要钱似的往下发,江景胡乱往桌洞里塞,最后居然塞不下了。

赵瑜见他一直埋头写作业,忍不住问道:“江哥,你复习得怎么样?”

“差不多。”江景说。

赵瑜以为他酒还没醒在吹牛,结果两天后才反应过来江景其实在谦虚。

考试期间那两天,后排一群人要么疯狂准备小抄,要么商量暗号作弊。

只有江景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刷题。

成绩出得很快,周五下午一上课,成绩单就贴在黑板上了。

一群人蜂拥而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几家欢喜几家愁,闹哄哄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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