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霁堪堪端起茶盏的动作一滞,她抬眸顺着他目光看去,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远的。
“大哥想说什么?”晚霁放回茶盏,轻声说。
“周公子许诺过一年之约。”盛炳单手握拳放在椅子扶手上,沉声开口:“只怕等不及那一年之约了。”
晚霁一怔,随即追问:“什么意思?”
“这几日你可能不知道,有许多达官贵人往咱们府上送东西。”盛炳略微复杂地看她一眼,将事情告诉她:“爹不愿同他们结亲,也不愿随随便便就将你嫁出去。”
盛炳叹了口气:“只是,今日爹已经被召进了宫里,这事儿估计已经闹到陛下跟前去了。”
“陛下要给我指婚?”晚霁明白过来,脸色猛然一沉。
“爹还没回来,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盛炳道:“但也应该八九不离十。”
“你同周公子之间,我本不应该掺和太多。可窈窈,你是盛家血脉,又是陛下的侄女儿。”
盛炳没再看她,垂下眼皮说道:“有些事,怕是你我不能决定的。”
“还有从大燕传回来的消息,现下大燕陛下和自己皇叔打起来了,周公子必定是要走上战场的,他生死未定,那一年之约,可又能真正做到?”
晚霁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她努力稳了稳心神,启唇时才发现自己喉咙间干涩得不像话:“若我执意拒婚呢。”
“抗旨不尊。”盛炳扯了扯嘴角:“窈窈,你想过吗?”
“陛下不会真的对你动手,但——”
他话没说完,但晚霁也知道,她牵扯的,是整个盛家。帝王家,没有亲情,即便是她早就听说过齐国的永雎王与陛下关系何等要好,她也不敢笃定地说,这位陛下会因为这血脉之情而网开一面。
晚霁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会想法子的。”
“法不法子的暂且不论。”盛炳笑了笑,有几分真诚模样:“但若是他周从凛娶了你,大哥也能欢欢喜喜认下这个妹夫。”
周从凛的担当与妥协他看得到,老实讲,盛炳其实很看好他。
晚霁哭笑不得,只是心神仍旧因为这番话松了松。
盛炳话锋一转:“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爹心里有杆秤,他不会轻易就答应的。况且依我看,不留你个几年,爹是不会将你嫁出去的。”
他这话也没说错,这女儿才接回来几天啊,自个儿都还没和贴心小棉袄多说说话呢,结果居然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的豺狼,搁谁谁能忍?
确实不能忍。
所以在宫里的永雎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笑话,人永雎王是被吓大的?管你是谁,你打我女儿的主意,我就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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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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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从凛:好像要到我出场了?
第48章 她的想法
关于亲事到底还是被搁置了下来,永雎王从宫里回来,什么话也没说,跟没事儿人一样。
盛炳瞧着放心不下,旁敲侧击探了一番,谁知道永雎王当场就给他冷了脸。
“窈窈这么小,嫁出去受罪?”永雎王是这样说的,说的那叫一个眉目威严,双眼藏火。
盛炳当场就没话说了,他又转而问:“爹,您听说大燕的事儿了吗?”
永雎王默了一瞬,微微颔首。
“您觉着那位宁王可有胜算? ”盛炳这话却是问得奇怪的,且不论大燕易不易主,他也不该这般直接开口就是宁王有没有胜算。若真论起来,昶乐嫁给了那位徐开运,扯起姻亲来,不也算得上半个姊妹家了?
只是倒也无关乎她的事,毕竟她现下只算一妇道人家,徐开运在朝廷任职,谁是皇帝就给谁任职。
永雎王瞥他一眼,“你觉得有?”
盛炳并不在乎他有没有,他本来想借机问的是周从凛。只是如今周从凛估计都没上战场,他纯属随口一问。
他微微一笑:“孩儿不敢妄言。”
已是戌时三刻,天色渐暗,天边橘红与晕黄相交织,渲染出一副柔美的画。残霞虚虚照下来,笼罩着整个王府,瓦片都折反出微光。
永雎王踱步到案桌前,手指放在书面上,斜斜落下暗影。上头密密麻麻写了些字,几乎都是各家公子的详细信息。
“大燕建朝不过几十年,这才传到第二个,宁王么——”他轻敲了敲,扫过纸面,眯着眼道:“应该火候还不太够。”
盛炳不禁想到他见过的那位大燕陛下,看起来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您觉得大燕陛下会否跟咱们借兵?”他凝眉道。
“借兵?”永雎王觉得有些好笑,“大燕陛下现在是跟自己皇叔开战,内里斗。而不是像当年那位圣祖皇帝一般,四处征战了。”
“天下平定,谁又愿意莫名其妙就出兵?”永雎王收回手,淡淡开口:“他即便想借,也不一定真正就能借给他。”
他一字一句道:“齐国想要修好的是大燕,不是大燕的某个谁。”
“况且举全国之力,还有圣祖皇帝留下的那一帮子人,他守住皇位那也是他应该的。若守不住,那便罢了,这点能耐都没有,他当什么大燕的陛下?”
永雎王这番话一点情面都没留,但确实也是如此,站在他的位置看,首先考虑的是齐国。
事实也是如此,承安帝首先想到的一定不是借兵,他一个坐拥万里江山的陛下,百万雄兵没有,但对付他那皇叔,也是绰绰有余的。就算真的到了非借兵那一步不可,齐国这边也得掂量掂量到底谁取胜的可能性大。
赔本的买卖,谁愿意干?
盛炳沉思片刻,忽然笑道:“您是不是在给窈窈物色夫婿了?”
这本儿详细罗列了一干子弟的小册子,规规矩矩摆在了案桌上。这东西,昨日就送过来了,永雎王嘴上说着不乐意,心底还是忍不住先打探一番,王妃是不可能替晚霁考虑这事的,他这当爹的,自然需要细心一些。
“可是相中谁了?”盛炳见他没说话,又问了一句。语气倒不是多八卦的,甚至带着笑意,和几分想要一起探讨的诚恳。
永雎王脸色稍缓,朝着他招了招手道:“过来。”
盛炳一本正经上前,走到他身旁,只略略看了一眼。
“李三公子?”他挑眉。
难不成就是盛霖说送果子的那个?
永雎王甚至还专业的画了像,看上去倒是确实光风霁月,嫡仙似的。但这齐国根本就没几个人见过真正的他,说是生得太好,怕出来引起骚乱。
便是出来过几次,每次都遮得严严实实,就怕谁能抢人似的。于是这么久了,传言越传越玄乎,却是没有一个真正见过人家真容的。
永雎王胸有成竹道:“是他。”
“我让人潜入府中,混到院中小厮里。”他想了想道:“倒还是个小心谨慎的。”
“这人面相——”盛炳顿了顿,有些奇怪道:“怎么瞧着跟假的一样?”
永雎王拿起册子,左右端详了一番,皱眉说:“是吗?”
“您瞧这眼睛。”盛炳指了指:“正常人眼睛能这么大?这鼻子,跟堆了块儿山似的,能这么高挺?”
“再说了,李尚书也不是这般模样,儿子再像生母,也没听说过李尚书有过什么貌美夫人的。”
盛炳在外是冷硬深沉的形象,因为在军中待过,他说话间自有一股断然之气,虽不至于狠辣凌厉,但鲜少这般,嫌弃得眼睛仿佛都没边儿了。
他这般一说,永雎王也是有些迟疑。
“那你看这个怎么样?”永雎王翻了两页,递给他看另一个。
盛炳又瞧了瞧,说:“这个看上去是个木讷的,定不会讨窈窈欢心。”
左看一个不满意,又看一个还是不满意。永雎王将书一个,沉重道:“那如何是好?”
盛炳忽然说:“您有没有打听过窈窈之前在大燕的事?”
永雎王冷笑一声:“怎么,那位周公子?叫什么,周从凛?”
他连连追问,就差没把我很冒火几个字写脸上了:“你觉着他不错?”
盛炳摇摇头:“爹,孩儿只是觉得,这事儿您何不问问窈窈自己的意思呢?”
永雎王忽然沉默下来。
“她自小离家,一路流浪到大燕,七岁就在将军府做奴才。孩儿不敢说她平日过得怎么样,可她如今既是回了咱们盛家,咱们就让她欢欢喜喜选自己喜欢的,年纪大不大,好不好看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