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菜市场里熙熙攘攘,老百姓们一边扔鸡蛋一边吐口水。从前那个体面又妖媚的小南燕已经没了,只有一个被唾骂和鄙夷的阶下囚。
只是也称不得阶下囚了,毕竟死到临头,也只算昨晚上被关了一晚而已。
“畜生!”
“千刀万剐!”
众人愤愤然怒骂,一时间哄闹非常。
可处于风暴眼中心的小南燕却异常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他头发散乱着,上面还有黏糊的鸡蛋液,些许菜叶从天空飘来,顺着他脊背落下。
他跪在正中间,双手被缚在了身后。
只见他安静地凝望着一处,一只眼睛从发丝中透出来,像是地狱幽灵,里头带着诡异的光芒。
没有人在乎他在看什么,也没有在乎他的眼神。
“斩!”红木敕令落地。
手起刀落。
头颅上的眼睛仍旧睁着。
“走走走,散了散了。”热闹也看了,拥挤的菜市场渐渐没了什么人。
“这人斩了又如何,诶我听说好几位大人家的小姐都遭了这人毒手。”卖茶的那位大婶遥遥望了一眼,她磕着瓜子儿,摇头轻笑。
“我怎么不知道?”旁边摆着摊儿的面条小贩啧了一声:“你别尽是瞎说。”
“我呸。”那大婶不乐意了:“爱信不信。”
穷凶恶极的人死了,百姓们便要拿这事来当乐子消遣了。
周从凛本来也想去瞧瞧来着,邵铎却是寻上了门来。
“昨儿我猜你要来,便一直等着。”邵铎走上前大笑道:“谁知你竟没来。”
周从凛瞧了眼斟茶的晚霁,漫不经心笑了笑:“邵郎将可是大忙人,我昨儿去不得眼红了?”
邵铎端起茶盏,眉眼舒展道:“你少打趣我。”说着他忽然挑眉问:“那位昶乐公主定的是徐大公子?”
“你知道?”周从凛反问。
“就方才来的路上,见着了宫里那位公公。”邵铎说:“圣旨已经颁下来了,想来没几日便要成婚了。”
晚霁想了想,大概还是昨晚的事儿的原因。
“那岂不是盛将军也要回大齐了。”周从凛勾唇。
“自然是要回去的。”邵铎靠着椅背应了一句。
“诶,我听说晚霁还去昶乐公主身边侍奉过几日?”他目光一转,嘶了一声道。
晚霁也是笑了笑:“是。”
“我就说你生得讨喜。”邵铎嗤了周从凛一声:“从前我便跟他讲,你日后可得配个好人家,他还跟我红脖子瞪眼的。”
邵铎这人也是有什么话便直说,爽朗耿直的性子,同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样,但唯独不同的是,他脑子里似乎没有羞涩这个概念。
“真的晚霁,你日后若是看上了谁,就同邵哥哥说,保管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邵铎朝她咧嘴一笑,怎么着晚霁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跟半个妹子一般,帮衬一下也不过分。
晚霁踌躇着还没开口,周从凛登时踹了他一脚:“人还一黄花大姑娘呢,你说这些害不害臊。”
“我有什么可害臊的。”邵铎撇嘴:“害臊若是管用,我早就同阿月失之交臂了。”
晚霁也是不免觉得好笑,邵铎喜欢阿月,那是一直摆在脸上的。
阿月是晚霁的好友,她家就在墨瀚坊那边,是个专卖书籍字画的小店。
从前周从凛在国子监念书,每月初一十五才放回府,而晚霁那天都会在阿月家的小店坐上一天,等着他下学来接他,邵铎通常也会一同回府,于是几人便慢慢熟识了。
“说起来,你没去看过阿月?”周从凛晃了晃杯盖,散漫道。
邵铎得意地扬了扬眉梢:“早便去了,我昨儿出了宫就赶了过去。”临了他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尴尬:“可谁知她一见我,整个人都哭成了一滩水似的。”
“就这?”周从凛冷笑。
“然后她拿扫帚把我撵了出来。”邵铎低声道:“还让我别去找她,说什么看见我就烦。”
“你就该。”
周从凛也不客气,翘了个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就你这种去参军半封书信不给人家留的,若是换了我,早寻别人嫁了气死你。”
“我这不也是怕她一开口我就狠不下心了么。”邵铎抬眸替自己辩驳。
晚霁知道两人的事,她温声开口:“不过是一时之间气头上来了。”
“你今日再去。”她眨眨眼道。
邵铎瞄了眼周从凛,咳了一声道:“那个,要不晚霁同我一起去?”
最后还是三人一同出了门。
只是今天委实算不上晴天。
天空有些晦暗,一阵阵冷风袭来,从巷口连通巷尾,像是串了一串冰似的。
阿月家的小店在巷尾处,在这冷清的街道里并不算打眼。店铺很老旧了,上头木匾额透着点点风吹日晒的痕迹。
门口处置放一摇椅,阿月正懒懒坐着。
“阿月。”晚霁唤了一声。
阿月霎时睁眼,她眼里闪过惊喜,起身笑道:“晚晚,你可是好久没来看我了。”说罢朝周从凛行了个礼道:“周大公子。”
正巧直起身,眼睛一定便瞧见了后头的邵铎。
“走,咱们进去说话。”她挽着晚霁的手,甩了个背影给邵铎。
周从凛似笑非笑,有些幸灾乐祸:“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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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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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辣粉绝了。
第22章 兄妹相认
相安无事地过了好几日,徐茂又叫上常晖,两人相约来了周府找周从凛。
由着小厮引到了前院偏厅,常晖喝了口茶,悠哉游哉地欣赏着院中的景色。这春季正是花开好时节,院子里旁的不说,那一株桃花是委实开的好的。
“您这是要出去?”余安瞧见周从凛往外走,他看了他身后一眼,愣了愣问道:“不带晚霁姑娘?”
周从凛眉头瞥他一眼颇有些莫名其妙地说:“上哪带她。”
他的意思是晚霁这会子人都不在府上,自然没法带她。可余安不知道,他倒吸一口凉气,赶快赔笑说:“是是是,那小的这就去备马车。”
周从凛摇头:“不必了。”
他抬脚往前院走,心里却想晚霁的事。今儿一大早晚霁就起身来见礼,彼时他还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晚霁前来说要出府一趟。
他猛地清醒,翻身坐起说问她出了什么事。晚霁垂首立在门外头,只能看见个虚虚的纤瘦影子,她低声应道:“公主昨儿夜里派人送信给奴婢,说今儿约奴婢出去逛逛。”
周从凛真觉得这个什么昶乐公主神烦。
可转瞬又想到那昶乐公主就要嫁人了,盛炳也要走了,他便又松了心神。
“见她便是了,去得这么急做什么?”他不禁问道。
晚霁抿了抿唇:“说是要去玩儿的地方多,早些去了早些回来。”
只是这周府并不是想出便出想进便进的,每日谁出了府得报备,拿上周府独有的令牌,但若是主子带着出府则不必讲究这些。
晚霁多数时候都是周从凛带着出门,今儿个她要自己出去还是得同他说一声,然后领块儿牌子去。
他打了个哈欠:“行了,去吧。”
晚霁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
这头周从凛堪堪走到前院就听到常晖和徐茂说话的声音,周从凛挑了挑眉问:“去哪?”
常晖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他:“当然是去男人该去的地方。”
徐茂捧着茶杯小口喝着,又想起徐开运的教诲来。自从那日游湖回去,他便被拘着上了一堂作风严谨课,今儿才被放出来。
只是那些个地方是不会再去了,不要说是因为徐开运,更是因为小南燕。
前几日小南燕被砍了头,这京城里唱曲儿的那些地方就根本没了生意,谁知道前一刻还在妖娆婉转的人,后一瞬是不是就要了你的命。
周从凛睨了常晖一眼:“好好说话,到底去哪?”
“城东新开的酒楼。”常晖叹气。
徐茂暗地里松了口气。
常晖起身,忽然想起来什么,左看右看问:“你那宝贝姑娘呢?”
宝贝姑娘。
常茂一愣,这常晖上来就是一句他那宝贝姑娘,常茂觉得有些好笑。
周从凛恍惚了一瞬,他挑眉啪地一声开了折扇道:“什么宝贝姑娘,你是早饭吃多了糊住了脑袋,不会说话了?”
常晖笑了笑,歪头靠近他耳边,端着一副过来人的神情说:“得了吧周大公子,这京城谁不知道您的晚霁姑娘啊。成日里跟宝贝似的别在身边,寸步不离的,真当我眼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