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鲲鹏堡。整个云梦泽都是鲲鹏堡的势力范围,好望口是通往云梦泽的必经之路,鲲鹏堡怎会让这条路被堵呢?”
“我今日就从好望口折回来,亲眼见到峭壁崩塌,乱石滚落,那石头下面还压着两具尸体呢?要清理那些乱石,两天时间未必够。”
“姑娘别小看鲲鹏堡的能力,林堡主一句话,就算是要挪一座山,堡内上下也会照办。”顾随安清秀的脸上忽然神秘一笑,低言道,“更何况,还有一件事,一定会让鲲鹏堡加紧清理山路。”说着,他又是一顿,稍稍左右两边看了一下,才低言道:“我听到一个消息,神兵侯府的寒霜剑要被送往鲲鹏堡。”
“什么?”海月神色陡然一变,不可置信道,“你方才说的是寒霜剑?”
“对,寒霜剑。”
“这不可能!”海月不假思索道,“神兵侯府怎么可能将寒霜剑给鲲鹏堡?”这不可能,寒霜剑对神兵侯府意义非凡,且依上官铭的个性,怎么可能轻易交出家传宝剑?
顾随安不知海月与神兵侯府有交情,也没有过多地理会海月此时震惊的神情,不仅是她,恐怕武林中很多人都无法相信神兵侯府竟会将寒霜剑给鲲鹏堡。“有什么不可能的?”顾随安轻轻一笑,“姑娘难道不知鲲鹏堡与神兵侯府的关系吗?”
“知道,林堡主是铭侯的外祖父,即便如此,铭侯也不可能将寒霜剑送给鲲鹏堡。”海月再次笃定。
顾随安的桃花眼微微一眯,脸上明明没有笑,眼中却全是轻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鲲鹏堡已非昔日的土匪窝子,林盛威出身盗匪,虽然将鲲鹏堡带至今日中天盛势,也依然不改强盗作风,想要得到的东西都会不择手段地得到。神兵侯府也已非往昔隆盛,铭侯面对现实强权,难免要折一下腰。”
这少年年纪轻轻,没想到论起这些江湖人物江湖事来却是头头是道。海月道:“听起来,你很看不起林堡主。”
“说不上‘很’,但确实是有些看不起。”顾随安傲然道。
海月道:“你说林堡主是盗匪,做事不择手段,可你却是小贼,干的是偷鸡摸狗。”
“我就算是小贼,也是名门出身的小贼,岂能与贫贱出身的盗匪相提并论?”
海月讶然,呆呆地盯着他道:“名门出身的小贼?请问阁下哪家名门出身?”
“我乃……”顾随安忽然顿住,骄傲的语气隐形中泄了三分,眼神微微黯淡,“我乃九指神偷顾舞夷的嫡传弟子。顾氏神偷一门已传至八代,当然是江湖名门了。”
名门之说,也能被他如此生搬硬套,海月轻笑,但隐隐中觉得这少年身上确实带有几分与生俱来的贵气,这种气质不是粗衫破鞋所能掩盖的。
而后,顾随安又话锋一转,“不过今晚与姑娘一谈,估计是我俩最后的缘分了。我那三次取姑娘头上珠钗的机会,最后剩下的那一次,也不知还有没有。”
海月深知这人妙手空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近她的身,不由地举手往自己发髻间摸了摸,珠钗还在。
“姑娘放心,我一天内不会对同一样东西出两次手。”
“顾公子是准备离开这家客栈了吗?”
“是,我有事要急着去办,得立即动身。我与姑娘,今后有缘再会。”
第69章 龙藏虎口(2)
海月对顾随安的话一直将信将疑,她始终无法相信上官铭会将寒霜剑送给鲲鹏堡。次日一早,她闲着无事就又向好望口走了一趟,远远听见前面出事的地方人声大作,再走一段路,发现整个好望口乱石堆积的另一端有鼎沸的吆喝声传来。海月清楚地记得,昨日那垒乱石将好望口堆得密不透风,这会儿已可以看到一个一个的缝口透出光线来,没想到鲲鹏堡的人动作还挺利索。
“大伙儿快点干,这条路是外面通往云梦泽的必经山路,堡主让我们一定要在两天之内清出来!”有个像是掌事的人大声喊道。
海月遥遥闻见“两天”二字,心下惊骇,果真如顾随安所说,鲲鹏堡在两天内把堵住的山路疏通,那寒霜一说难道是真的?
昨日这里可被砸死了两个人,不知道尸体还在不在,海月特地定睛望过去,见最底下那块一个高的大石还在,那被压在下面的人肯定还在,被埋在乱石堆里的那个,估计已经被拖出来了。海月感叹一声,好望口名为好望,却一点都不好走。
甫一到客栈,海月听见身后马蹄杂沓,马鸣长啸,想必是今日来住店的人不少。她跟掌柜的嘱咐了两句,叫人把午饭送到她房间去,一脚刚踏上楼梯,便听见有人喊道:“海月姑娘?”
海月回头。
“真的是你!”上官铭略显欣喜地说道。
“侯爷。”海月叫了一声,心内却道,“原来是真的。”
“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姑娘。”上官铭道。
海月未开口,就见上官铭身后走出一人,拍着他的肩问道:“子铄,你在和谁说话呢?”正说着,往上官铭对面看了一眼,恰与海月眼神相对,他看看上官铭,又看看海月,“子铄,你认识这位姑娘?”
“认识,这位是海月姑娘,我的一个朋友。”上官铭道,“在你到神兵侯府前,海月姑娘正好在我府上做客。”
“哦?这么不巧。”林旷道。
上官铭道:“非常不巧,你来的那天,海月姑娘就离开了神兵侯府。”
林旷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我想起来了,我上莫干山的那天,正好与一位负琴的白衣姑娘擦身而过,只匆匆一瞥,我也没记清那位姑娘的样子,今日一见,我确定,就是海月姑娘。”
海月怔怔地站在楼梯口,心忖想必就是这位年轻公子代表鲲鹏堡去的神兵侯府讨要寒霜剑,看他与上官铭相互间言行亲密,或许是亲缘兄弟。
“说了这么多,还未给姑娘介绍,这是我的表兄林旷。”上官铭道。
海月向林旷微微一欠身,颔首道:“林公子。”
林旷道:“姑娘可以和子铄一样,叫我明达。”
海月淡淡一笑,并不答言,她叫上官铭尚且是一声“侯爷”,岂能对一个刚刚相识的人直接称其字。
海月走后,林旷像是无意间发现了兄弟的秘密一般,开怀笑道:“这等绝色佳人,怪不得你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上官铭心头微微一颤,似是被说中了心思,可这点变化微乎其微,也只在他脸上闪过一瞬,“你今日第一次得见海月姑娘,何来我对她念念不忘之说?”
林旷眯眼笑道:“兄弟我当然是从你的表情上看出来的,你一见到那姑娘就喜笑颜开,堂堂神兵侯,几时这样过?不过既是能在这个地方相遇,就说明你俩有缘。”说着,又是剑眉一挑地笑道,“兄弟,好好把握。”
客栈外一记马声嘶吼,又有人来了。
“公子,”杜沿江跑进来,“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好望口被山上滚落下来石头给堵了,马和马车都过不去,堡主命老袁正在全力清理道路,老袁在乱石另一头扯着嗓门说两天内把路清出来。”
“既如此,那我们只好在这客栈住上两天了。”林旷道。
杜沿江道:“我们的人也和老袁说了,请他回去给堡主报个信,就说我们到了望来客栈了。”说完,又亲自去检查了一遍运送寒霜剑的马车,为了安全起见,这次算是让寒霜剑纡尊降贵,与一堆带回来的土产和杂物放在一起。但饶是如此,杜沿江仍是处处小心,一路走来,双眼几乎很少离开那辆马车。这一回,上官铭出门没有带上陈训,只让王檀和几个侯府守卫随行。
海月的午饭是在房里用的,而后一直坐在窗前,抚着琴弦冥思。七根弦,被她来回抚了百来遍,却连一个音都没有拨动过。海月一直想着上官铭和他的那位表兄林旷,她从未想过会与上官铭再一次相见,而且是在去鲲鹏堡的路上。既如此,那她岂不可以借机光明正大地进鲲鹏堡。
正想得入神时,有敲门声传来,海月见房间里光线昏暗了许多,想必是小二给她送晚饭来了,前去开门,却见上官铭站在门外,“侯爷?”
“姑娘可有时间,随我出去走走?”上官铭道。
“好。”海月脱口应道,随即又道,“等一下。”说完一头扎进房内,匆匆在海听龙吟琴上一长抚,勾拨三弦,设下固音之术,自从在神兵侯府经历黑衣人事件后,即使离开琴身片刻,她也会先设下固音之术,以防万一,总是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