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师如今的模样，和当年谢家爷爷家宴时看见的翩翩少年郎，真是大相径庭。
苏境和宋燎碰面时，看见她身旁站了个好看的女孩子。
“燎燎。”
宋燎应道：“苏境。”
“你好，我是宋燎的旧友，何月升。”
“我叫苏境。”
何月升在陌生人面前自然是装得一副高冷模样。三人吃完饭后苏境便如往常一样离开了，她才缓了口气。
“你这朋友有些冷。”何月升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下结论道。
宋燎笑笑，“你看起来也很冷。”
“下午没课吧？”宋燎点头。
“反正你也是物理系的，和我一起去实验室吧？”
“实验室？”
何月升摆手，“上学期进了个社团，社团老师在的实验室。老教授平时很忙不在，就老师在带我们。”
她领着她往校外走。“说起来，这个老师你还认识。”
“谁呀？”
何月升想到谢老师现在的模样闭了嘴，“等下你就知道了。”
刚一开门何月升便溜了进去，忙把宋燎逮进来。
“真冷。”
里头的人见她回来，也收拾着东西离开了。
“来，你坐这。”何月升端了把椅子出来。实验室的光线暗沉，除了台子上的大灯开得亮，其余角落并不怎么看得清楚。宋燎隐约看见里头有个机器后还有个人在那里，听见她们来了也没什么反应。
何月升把面前的一块整理好。抬头看向她：“过来看看？”
宋燎就走过去看。
“这是什么？”
“是个还原事物的好玩意。”
“还原？”
何月升想了想，“你看前几天新闻没，就是那个y国考古发现，揭秘革命战役真相那个。”
“阿妮塔战役。”她恰巧看过。
“嗯。”何月升手上摆弄着，“里头翻出来一些信件，年代久了看不清。往常的话得去实验室啥的慢慢复原。这个机器送去y国了，一扫就出来了。”
“还有呢？”
何月升笑，“被你看出来了。当然是没这么简单的玩意。打个比方。一条链子断了，中间的部分没了。把这模型一扫进去，就知道缺的部分长什么样。”
宋燎见她眉飞色舞。这几年，月升也变了不少。
“听说还有什么用处，不过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知道的。还有个大点的，不在我们这里。”
不一会实验室的人便回来完了。见有新来的人，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都主动来打招呼，也没问什么多余的。
“说起来，你要不要来我们社团？”
“你原来成绩就好得变态，想来现在也不赖。”
宋燎摇摇头，“不了不了。我现在……也是难得有个下午这么空闲。”
“来吧。”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一句。
何月升连忙站起来，“谢老师。”顺着她的目光，宋燎才反应过来是后头那个大机器后面的人在说话。
“不是每个人都要天天来实验室。”那个“谢老师”补充了一句。
想起来刚才何月升说，自己认识这个老师。
宋燎大大方方地往里走了几步，殊不知她这几步走得整个实验室的人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m大，自己认识，物理系老师，姓谢。
“谢玄？”
那人躲在机器后面。一动不动。
第34章
宋燎把围巾取下来，走近两步。
“又见面了。”
谢玄弯腰垂着头趴在桌上，手里还在记录什么。
她随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还有多久？”
没有回答。
宋燎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把手里的围巾一圈一圈绕到他脖子上。
谢玄停下了笔，任她动作。
“今天早上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你太瘦了——一会和我还有月升一起去吃晚饭吗？”
好一会才听见一声“嗯”。
两人在今天以前，已经很久没有见面。
久到宋燎已经上了大学。
他们随便进了家中餐馆，各吃各的。
何月升察觉到两人古怪的气氛，吃完饭留了联系方式就离开了。
“钻石哥哥。”
谢玄抬起头看她，唇角带着笑意。
他一点点靠近，在她的额头印上轻轻的一吻。
虽然很久没见，但他们之间很熟悉。
宋燎轻笑了一声：“吃好了吗？”
“小鸟。”谢玄轻声叫她，“可以和我说话了吗？”
宋燎喂他一口饭：“为什么这么瘦？”
谢玄弯腰蹭她的肩，“回家一起吃吧。”
谢玄陪她去她家把东西收拾好，搬进了谢玄家里。
其实也只是从6号搬到23号。
两人窝在沙发里看录像带。
是一卷四年前的录像带。
四年前，谢玄带走她，来到了老宅的阁楼上。
打开锁好的箱子，是一扇门。
他们一起推开那扇门。
宋燎看见漫山遍野的金色麦田。
“小鸟，世界不属于我们，和我一起留下来。”
如果是十四岁的宋燎，一定会答应他。
但她不是。
她拥有他，也拥有世界。
“你没有放弃过我吗？”她问。
“怎么可能……小鸟一直都很笨啊。”谢玄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没有人会比我更离不开你了。”他补充道。
金色的麦田，稻草人挥着手在欢迎他们。
“这里比人间更美好，留下来。”
宋燎往后退了一步，下定论道：“你在引诱我。”
谢玄站在原地。
下一秒，金色的麦田瞬间湮灭，变成了一片火海。
无数的灵魂在火海中炙烤，痛苦地嘶喊。
稻草人变成了巨大的白色骷髅。
“看来她并没有那样依赖你。”骷髅靠近，看她一眼。“的确是个可爱的人类。”
谢玄没有搭理他，继续问：“只有在这里，我才可以一直陪着你——不会痛的，我会保护你。”
他踏进火海，四周的火焰被分开，只暴露出真实而贫瘠的土地。
“你想要怎样的世界，我都能给予你，麦田也好，春天也好。”他伸出手邀请她。
宋燎往后退，直到摸到门。
“我不会再来找你——直到我真的愿意和你留在地狱。”
***
“和我说话了。小鸟愿意了吗？”
谢玄抱着她吻她的嘴唇。
亲了一会儿，宋燎推开他。
谢玄轻声说：“我已经把春天准备好了。”
“就那样，也可以。”
“就那样，真实丑陋的样子也可以。”宋燎重复。
这几年她想了很多。
什么是不可或缺的，什么是必须存在的。
她努力地在这个世界活出自己的样子，努力和他人相处，却始终和别人隔了一层纱。
最后她重新看到他。
宋燎意识到，只有看到他才会触及到这个世界。
他抱着她深陷进沙发。
越来越低。
他们融进沙发里，抵达了另一个世界。
第35章
被绑在光秃秃的山石上。
“多久了？”雷古勒斯问稻草人。
稻草人柱着木棍蹦过来：“今天刚好是三百年的最后一天。到了明天的凌晨，你的试炼就结束了。我应该提前恭喜你吗，新的领主。”
雷古勒斯沉默片刻：“继续留在这里吧。”
“我很忙的。”稻草人抱怨道，“听说拔舌那边新来了几个恶鬼，他们有点支撑不住。”
“你都要退休了。”雷古勒斯笑着说。
稻草人打量他的表情：“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怎么可能。”雷古勒斯垂下眼帘，“人世已经变了很多。”
稻草人点点头：“的确，安宁不少。最近业绩也跟着下降了……这对我们而言不算好事。”
“那个世界能容得下我吗？”雷古勒斯问。
稻草人：“你变得脆弱了。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刚从战场上被送下来，那个时候你都没有害怕，为什么现在会害怕？”
“这不一样。”
“不过你的担心是对的，你是个很古怪的人类，还是个三百多岁的怪物，我想没有人会忍受你。这个时代很和平，你这样的疯子会被排斥才是正常的。”
稻草人想了会，补充道：“她也会不一样。”
“我的阿妮塔，她会变成什么样子？”雷古勒斯的眼中出现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