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
玉璇:“……穆小姐你小点声儿!你小点声儿!公主可还是待字闺中没嫁呢!”
高羽琛:“穆老幺闭嘴!”
穆以安终于反映了过来,瑟瑟缩缩地小心回过小半个身子来探头往戚含章的方向看,戚含章变了个模样,一手抱胸,一手支在自己地额头上挡住大半张脸,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穆以安心想:完蛋了!
真把人惹哭了!
若是从前,穆老幺定会不要脸皮地凑上去心疼地帮戚含章擦了眼泪。可现在,说了那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的穆以安,却一动都不敢动,脖子酸了都不敢转了眼睛。
戚含章哪儿是在哭!
那是忍不住在笑。
笑自己以为这丫头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笑这丫头傻乎乎的,笑自己……竟然会把这么一个简单的丫头想得那么复杂深沉,笑自己竟然到了今天才隐隐约约有些觉察到穆以安对她的心思。
戚含章心中复杂,却放纵自己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简单地被穆以安逗笑了罢了。
真的,挺好的,被一个人喜欢和惦记的感觉,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昭平公主心疼穆老幺的脖子,颤颤巍巍伸出手,拉过玉璇,遮住脸就赶紧往楼下跑了,都来不及跟任何人打招呼,狂风似的逃上了马车,然后就快速往宫内赶去。
穆以安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说,视野中戚含章最后一片衣角都消失殆尽。
高羽琛拽着她的胳膊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丫头啊!你说说你……这么个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就敢这么大声把心里话都掏心挖肺地说出来!”
穆以安还是愣愣的,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高羽琛弯下腰帮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一边拍一边道:“你呀,将昭平公主本要与我说的正事都耽搁了!还有,殿下她尚且待字闺中,更是皇室唯一的血脉,你如今这么大嗓子喊出去,你就不怕毁了她的清誉?届时莫说是我,就算是你爹并上三个哥哥跪到朱雀门口,陛下都不会放过你的!”
穆以安却根本连他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愣完了却开始傻笑。
高羽琛慌了,赶忙让陆骁去请郎中过来给这傻姑娘瞧瞧!
穆以安却突然伸手抓住了高羽琛的手臂,嘻嘻笑道:
“羽琛哥,我喜欢含章。我喜欢她,一见到她,我就肆无忌惮了呀!”
少女明媚的笑容在有些灰暗的楼道与人心当中灿烂无比,似能扫除一切阴霾、恩仇、误会与芥蒂,将堕落的人从深渊当中重新带到绚烂缤纷的人世之间,再一次沐浴温暖与光芒。
高羽琛有些后悔,为何没让戚含章见到这一幕。
马车上,戚含章出神地望着前面的车帘,时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时不时又没忍住,捂着嘴唇又开始耸着肩膀笑出声来、再抬一抬手,抹去了自己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玉璇不知所以:“公主?公主?殿下!”
戚含章猛然回过神来:“怎么了?”
玉璇无奈地叹了口气:“您都笑了一路了,这都快到宫门口了!”
戚含章一惊:“我、我竟没忍住那么久?”
玉璇揶揄道:“也是,任谁遇到穆老幺方才那副蠢样,都会忍不住呢!不怪公主。”
戚含章双颊微红,嗔怪地瞪了玉璇一眼,轻咳了两声,又恢复到淡漠端庄地寻常公主模样。
只有一直坐在马车上从没下去过的世良很是蒙圈,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公主这都笑了一路的,他也不敢乱问。
戚含章深吸了两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抬眸问世良:“交代你办的事情可办妥了?”
世良垂首道:“回殿下,日前三公子送来的材料奴才已经经人转交,想来今日齐大人回府衙的时候,正巧就能收到了。”
戚含章勾唇一笑,道:“做得不错。”
“奴才有一事不明,还请公主指点。”世良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你说。”
“为何穆家公子不直接送材料去京兆尹?还要绕过我们用一个生人?”
玉璇道:“这你都不懂?!”她转头看了戚含章一眼,见戚含章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便继续道:“这桩事情本就牵连甚多,若此时穆国公府将这么一份证据直接从自己门口送到京兆尹衙门,穆家锋芒必定过盛。届时先不说皇上会如何想,单旁人看来,穆家就有些欺负人。偏向王家便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懂了吗?”
世良恍然大悟。
只听戚含章冷冷地道:“我原想留一手,哪知道今日得知的事情实在让我心绪难平。既然如此,倒不如釜底抽薪,也能静一静我的心。”
第25章 在穆家吃饭是件难事
穆国公府一向开饭开得要比京城寻常权贵门第开得早近一个时辰,可今天偏偏晚了不少时辰,这不由得让穆家众人觉着奇怪。其中就有穆国公穆瀚字伯远。
穆瀚看了一眼天色:“啊,天色不早了!老刘开饭!”
国公府的管家老刘面无表情:“老爷,大公子还没回呢!”
穆瀚:“哦,那再等等。”
过了两刻,穆国公已见日暮西山、月渐东起,道:“啊,天色已晚!老刘开饭!”
管家依然面无表情:“老爷,小姐还没回呢!”
穆瀚:“……再等等吧!”
于是乎当穆家一大家子人终于整整齐齐地坐在饭桌前准备动筷的时候,京城中大多数人家已经放下筷子、抹干净了嘴,准备洗洗睡了。
穆瀚心想:“这怕不是晚饭是宵夜了吧!”
得亏老刘留有一手,饭菜按着大小姐踏进门的时候才开始做,一点都不耽误功夫,正新鲜。
可穆瀚还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
沙场纵横多年,穆国公十分确信自己的直觉。
首先不对劲儿的,是管家老刘。
第一道菜送上来的是蒸蛋羹,老大最爱的拌饭料,老刘从小带着老大长大,自当是很清楚老大的口味,却偏偏没放在老大面前,而是放在了老三面前?!
老三还面露愧疚,一直躲闪着老刘凶狠的眼神。
凶狠?
穆国公的目光瞬间盯住了老刘的脸。
老刘话少,办事却十分妥帖,是当时穆国公夫人秦榛带过来的陪嫁之一,这么多年来没怎么见他开怀大笑,是个含蓄内敛的人;可也从未见过他对谁刻薄尖酸过,是个十分好相与的人。
这个词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啊!
管家被穆国公盯得脊背发毛,壮着胆子问道:“老爷?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穆瀚:“不不不,挺好的!”说完他把碗怼到老三眼前,吩咐道:“三儿啊,给爹来两勺蛋羹!”
穆国公敏锐的观察力瞬间捕捉到了他儿子握着筷子却突然一下顿住的小动作。
有猫腻!
穆国公又环视了整个餐桌团团坐着的儿女们。
在一瞬之间,穆国公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
不对,所有人的状态都不对!
老大面瘫似的做着,却压根儿没有吃一口最爱的蛋羹,只是一个劲儿地嚼着放在他面前地那一盘清炒白菜——可他平日最恨的青菜就是白菜!一看就知道是在神游。
老三也不对劲,绕着蛋羹拈菜吃,不时还会向老刘投去讨饶的目光。
老幺是最明显的一个,好不生生一大姑娘,多大年岁了吃饭还一手端着碗,一手握着筷子放在嘴里咬得正欢快!关键是,这没心没肺的丫头一边咬着筷子一边傻笑,哈喇子都能流进碗里了。
穆国公皱眉,终是没忍住,“啪”一声就把筷子敲在了桌上,怒吼:“老刘!关门!”
管家老刘:“好的老爷,这就给您牵狗去!”
穆瀚:“……没说要狗,就让你把门关上!”
老刘:“……”
管家只得上前,将饭厅门合了起来,刚跨出一步想要退出去给这一家子单独开家庭会议的私人空间,哪知道当家人却将人喊了下来:“那个,老刘啊!来来,你也待会儿再走!”
老刘:“???老爷,这还有我的事?”
穆瀚砸了下嘴:“当然!”
老刘没办法,只得重新把脚收了回来,老实巴交地站在一旁。
这家里两位老人说了半天的话了,却没见底下年纪小的有什么反应。老大依然在食不知味地嚼着他的白菜,老三依然低着头佯装自己不存在,老幺依然叼着筷子流着口水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