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霏颔首,又摇了摇头,觉得这姑娘若要使真的傻了还是有必要让人家知道真相不然总不那么人道,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我是你大嫂。”
戚含章:“……???”你不刚刚还娇羞得不行的吗?!
谢雨霏一脸正气凛然,觉得自己让这世间的真善美又多了几分。
穆以安头都是晕的,勉强拉了拉嘴唇,根本没有经过脑子想问题就直接道:“大嫂好呀!”
谢雨霏应了:“嗯!乖。”
戚含章:“……别乱喊。”
穆以安:“知道了大嫂。”
戚含章:“……”
穆以安扶着脑袋坐了起来,下意识将双手放在了胸口紧紧护着,可脑子里面根本又是一团浆糊,只是坐起来又将头埋在了戚含章的肩窝里头,阖上了双眼。
戚含章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拍着她的背,一下接着一下,缓缓安抚着穆以安不是十分稳定的呼吸节奏。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外面马车的速度又重新慢了下来,陆骁敲了敲车帘门,沉声道:“公主,我们进城了。”
戚含章扬声道:“先去谢家,送谢三小姐回去。”
“是,殿下。”
谢雨霏垂首:“多谢公主。”
戚含章感受着怀中人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之后,才道:“应当,是我谢你。”戚含章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谢雨霏,“此次,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不敢想象后果如何。”
谢雨霏勾唇:“江湖仗义。”
戚含章道:“你也且放心,父皇亲下了口谕,这桩事情绝不会传出去败坏你的名声。钦天监很快会跟着将婚期盘算下来,在这之前,我戚含章欠你一个人情。此后只要你开口,我定允你一个承诺。”
谢雨霏笑道:“公主的承诺,可值不少分量呢。”
“没什么分量的。”戚含章无奈道,“我乃是罪妃之子,从小到大见我父皇的次数屈指可数,说不上什么话,也就仗着老天可怜,皇家独我一个,不然此刻就连能平安活下去都是妄想。”
穆以安在她怀里动了动。
戚含章抱紧了几分,侧首又亲了一下穆以安的耳廓,一双眼眸中荡漾的温柔却在一瞬之间冷成了千里冰霜:“可这不代表,谁都能欺负到我头上来。”
谢雨霏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殿下……”
戚含章低声道:“不管此事,是皇后指使,还是王家胆大,本宫皆不会放过一个人。”
她歪头蹭了蹭穆以安的头顶秀发,那一双上挑的眉眼勾勒出妩媚,微微垂落的缕缕发丝挡住了点缀着她白皙脖颈一侧的黑痣,倾国倾城的容颜之下,酝酿着令人胆寒的毒。
谢雨霏听见她的声音,冰冷彻骨:
“谁也不能动我的以安。”
“那是我的以安。”
“是我的,就谁也拿不走。”
谢雨霏注意到,昭平公主的眼尾红了起来,一滴泪珠挂在了她蝶翼般的睫毛上,颤抖着,却从未落下。
马车依然在行驶,终于停了下来。
杨柳上了车架,掀开了车帘,扶着谢雨霏下了马车。谢雨霏弓身出去,行至车门前,蓦地回首道:“若有需要的地方,公主尽管开口,谢三必定鞠躬尽瘁。”
戚含章的眼眸微微偏了过去,勾起唇角:“谢小姐言重。”
谢雨霏走后,戚含章便没有再说一句话了,穆以安也只是蜷缩着自己的身子,一团地缩在戚含章的怀里,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醒着。
直到马车行到了穆家宅院的后门,玉璇掀开了车帘,喊道:“公主,到了。”
戚含章颔首,拍了拍穆以安的背,她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含章。”
“我在。”
“嗯。”
穆以安睁开了眼睛,似乎不是那么昏了,眼神清澈了不少,只是远没了两日前出发时候的灵动,死气沉沉地耷拉着。
戚含章小心翼翼地劝道:“让陆骁抱你回屋,我陪着你,好吗?”
穆以安看着她,久久不发言,半晌,才抿了抿唇,点了头。
戚含章微微松了口气,亲自扶着她下了马车。
陆骁将自家小姐打横抱起,用玉璇递来的披风将她包裹住,小心遮住了脸,从穆家后门进了宅院,直接送回到了穆以安自己的院子里头。
戚含章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问玉璇:“史太医跟着过来了吗?”
玉璇颔首:“跟在后面的马车里,公主放心。”
“劳烦太医,今日且在穆家安顿下,我还是担心以安。”
“是,公主。”
陆骁抱着穆以安,小心将她放在床榻之上,然后转身回了穆以安院子的正厅,一直垂眸低头并没有多看小姐一眼,只是对跟着出来的戚含章道:“公主,属下告退。”
戚含章道:“辛苦你了。”
陆骁放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咬牙道:“请公主,一定,要为我家小姐做主!”
戚含章眯起了双眼,道:“你放心。”
陆骁拱手跪下:“谢公主大恩!”
戚含章扶起他,道:“你大可不必如此。”她深吸一口气,道:“这番定然会牵扯不少,很多已经沉寂了十多年的仇怨冤情,会由我亲自掀开,重新曝晒于阳光之下。”
陆骁又再一次叩头行礼,转身出了院子,却默默守在院子门口,一守就是一整晚。
戚含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垂下眼眸,转身回了穆以安的床榻。
“公主!”玉璇突然喊道。
戚含章一顿,立刻加快了脚步,半跑进去却见到玉璇手里拿了一个盆,穆以安趴在床边披头散发的,跟个疯婆子一样,嘴里不停地呕吐出一些酸水。
“呕——”
“公主!”玉璇急得差点哭出来,“方才穆小姐突然叫我拿盆过来,我、我才过来,穆小姐就吐成这样了!”
戚含章上前一步,接过玉璇手中的盆:“去!你快去叫史太医过来!”
穆以安还在吐着,一点消停的苗头都没有,方才还有点红润的脸上已经一点儿血色都没了,白得跟墙灰有得一拼,双手拔着床榻的被褥,指甲深深陷进了棉花里面。
“呕——”
玉璇大惊失色:“殿下!殿下您!”
昭平公主金枝玉叶,虽然也是坎坷不齐,但可从未接过这般污秽的……!
戚含章大怒:“去啊!”
玉璇不敢违命,赶紧一边跑一边喊着“史太医”。
戚含章将穆以安的头发往后捋了捋,防止她一个抽噎将头发给吞进嘴里,届时更加难受。她一手端着盆,微微颤抖,一手顺着穆以安的背轻轻拍着,让她吐得舒畅一些。
穆以安眼泪都淌了出来,小脸上一片狼藉。
她放开了被褥,牢牢地抓住了戚含章的衣袖。
戚含章瞪她:“你啊!就是个窝里横的!”
穆以安似乎是强行扯了嘴角,想给戚含章笑一个,结果没撑住,还是吐了个死去活来,只觉得五脏六腑被强烈的气压挤着、揉成一块,想跟着一起吐出来,胸腔用力往里缩,似要将她压成肉干。
穆以安从未有一次如此刻这般恶心过。
第19章 自由
深夜
戚含章亲自从膳房端着一碗米粥出来,轻声推开穆以安的房间门,喊了一声:“以安。”
没人应他,房间内一盏烛火都没有点,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看到床头合起的纱幔微微摇曳。戚含章晓得穆以安睡觉的脾气,心想她怕是已经睡了,但还是蹑手蹑脚地过去,摇了摇纱幔,轻声道:“以安……睡了吗?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起来喝点粥,我怕你的肠胃受不了。”
没人应她。
戚含章从未见过穆以安不理她的模样,从小到大,这姑娘都是她撵都撵不走的缠人精。她觉得不大对劲,还是掀开了纱幔,小心探头看了一眼。
被褥一片凌乱,却是空空如也。
戚含章吓了一跳,赶忙将米粥放在了床边上,提着裙摆小跑出去:“玉璇!”
玉璇守在穆以安院子侧屋帮她看着火上的药,折腾一天下来也是有些昏昏欲睡,听戚含章一喊猛地醒过神来:“公主?怎么了?”
戚含章问她:“以安去哪儿了?”
玉璇懵了一脸:“穆小姐不是睡下了吗……我看着她将烛火熄了的。”
戚含章面沉如水:“人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