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民警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就是自己家人窝里斗牵扯到孩子了。
陈平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时才醒过神,他捏紧拳头对陈奶奶说:“妈,您回去叫一下,让孩子他两个伯娘过来看看,警察肯定不会随便冤枉人的。”
陈奶奶立刻暴跳如雷,指着儿子的鼻尖骂道:“我就知道,你天天听人挑唆,不把自己家人放在心里,他二伯娘对他多好,这些天你又不是没见到,真是丧良心啊!”
许玉蓉一听这是在骂她挑唆,只紧紧地搂着晨晨,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只觉得胸腔那一把怒火快要烧到头顶了。
晨晨听到奶奶的骂声,大声地说道:“二伯娘不好,二伯娘说带我去买糖吃,却让那个坏人抱我,我想回家,她说爸妈都不要我了!她不好!”
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宛如惊雷,炸得几个人耳朵嗡嗡作响!
陈爷爷面皮涨得紫红,双手颤抖,嘴唇嗫嚅着,半响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突然眼睛一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陈平慌张地扑过去,想要扶起他,黄民警立刻制止他:“陈叔这不能随便动,快去卫生院找医生来看看!”
满心慌乱的陈平听了这话,赶紧拔腿朝外面奔去。
陈奶奶一看自家老头子倒下了,立刻跪在他身边哭喊起来:“老头子,你可别丢下我,你活着他们都心不齐,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一家子人还不得闹翻天!”
许玉蓉抱着吓呆的晨晨,一脸木然地站在当地。
叶家人回到家里,小叶朗还一心惦记着晨晨,他十分担忧地道:“姐姐,你说晨晨以后还会再被人贩子拐走吗?”
“那肯定不会了,他爸妈以后肯定会看得很紧,他自己吓坏了,不敢到处乱跑了。”叶甜甜说。
苗妈一脸严肃:“你们也不能像今天一样到处乱跑,尤其是甜甜,仗着自己力气大就敢乱来,要知道坏人的招数多着呢,给你下点药你就迷糊了,直接抓到山里给人当媳妇。”
小叶朗挺挺小胸脯:“我从来不乱跑,姐姐爱乱跑!”
叶甜甜举起小拳头威胁他:“晚上我要做个九转肥肠,不给你吃,馋死你个小坏蛋!”
“姐姐!”小叶朗立刻像小蜜蜂似的围着她转起来,“姐姐,我帮你干活,给你捏肩膀,晚上让我吃,就一口!”
叶爹看着两小儿女打闹,自己拿着猪大肠去河边清洗。
这时候的猪大肠不像后世超市里卖的,都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而是脏兮兮,臭烘烘,叶爹舍不得女儿沾手,自己拿到河边,翻洗去掉污物,又拿草木灰用力揉搓。
要说洗大肠,当然是用面粉、白酒、醋这些东西来洗效果最好,可是现在吃都舍不得,哪里能拿来洗东西糟蹋了,好在草木灰去污力也够强,多清洗几遍基本也没什么异味了。
这年头的人不爱吃大肠,一是嫌它没有油水,二是没有足够的调味料来去腥,可要真是没有肉吃,大肠也是好东西。
晚上叶甜甜做饭,苗妈便叫小叶朗去叫王三婶,王三婶跑家里来看看,立刻啧舌道:“怪道甜甜做的好吃呢,这些糖醋辣椒生姜大料还有什么豆蔻的,我们家就凑不齐,看来是没有那个口福。”
叶甜甜笑道:“其实这些也用不了多少钱,只是卖得少,像豆蔻这些也可以不放,大料花椒,咱们村的山上也能找到,一会我给三婶拿一些,大料炖豆角,豆角都能有一股肉味呢。”
王三婶觉得十分稀奇,不敢相信:“豆角还能做出肉味来,你可别哄我。”
王三婶说着话,突然又对烧火的苗妈道:“三嫂,我家娃他二叔给家里寄信了,托人送回来一包草种子,让大队里种上,说是喂猪喂羊都特别好,我寻思着,这草还满山遍野都是,那还用得着种吗?”
苗妈也好奇了:“是什么草种子?”
王三婶:“我也不明白,我公公说是回头交给大队长,他二叔还说了,叶三哥知道咋回事呢。”
叶甜甜心头一动,忽然想起来,赶忙问道:“是不是苜蓿种子?”
王三婶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个什么苜蓿种子!”
叶甜甜往锅里倒半瓢水,拿大木盖子盖严,又抽掉灶堂里的柴火,让小火慢慢地咕嘟着,厨房里一会就弥漫着浓郁诱人的香气。
她这才起身对王三婶笑道:“是紫花苜蓿,王二叔托人从老远的地方找的,这种草不挑地方,还能肥田养田,猪羊牛都能吃,咱们村里山地多,在山坡上种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王三婶稀罕地捏捏叶甜甜的脸蛋,满心欢喜地说:“哎哟,你说说这小丫头,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咋知道的一套一套的?真是念书就能知道这么多?”
叶甜甜赶紧护着自己的脸,无奈地道:“多认字多看书,王三婶,赶明儿你知道的更多!”
王三婶哈哈大笑:“你可别逗你婶子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认啥字,就盼着家里的娃能多读两年书就好了。”
说完,她便要回家,叶甜甜赶紧揭开锅盖,给她盛一碗肥肠:“三婶,这个你拿回家尝尝,好吃的话,你也去公社买些肥肠能补补。”
肥肠不值钱,两家关系向来要好,王三婶也不客气,接过碗说:“成,我回头给你送碗回来。”
待王三婶出门,苗妈又说道:“锅里的多炖会,你爷爷最近牙口不太好,炖软烂些,顺便给你秦爷爷也送一碗。”
正说着,叶爹进了厨房,听到这话,赶紧说道:“今天先别送了,我刚听说他们那个屋子来了个新人,明天先看看。”
第51章 重伤
叶甜甜正答应着, 院中忽然传来急切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她赶紧放下手中的铲子, 出门却发现是一脸焦急的林婉婉。
林婉婉因为自己下放劳改的身份, 一直比较注意避嫌,虽然知道叶甜甜的家,却从来没有来找过她。
叶甜甜小跑着过去,扶住林婉婉问道:“婉婉姐,你这是怎么了?是秦爷爷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外公,是刚下放的人。”林婉婉平静了下呼吸才道, “刚下放的一个爷爷,以前是省城农大的教授,有六十多了,批.斗的时候被打折了腿, 也没有给他处理,直接就下放到乡下来了,现在人已经开始发烧说胡话。”
“大队长不知道吗?没有请人去给看看吗?”叶甜甜惊讶地道, 叶大队长虽然脸黑,其实是个心肠软的好人,肯定不会见人受伤也不管的。
林婉婉苦笑道:“今天是大队会计去接的人, 将人扔到我们院子就走了,也求过他给找个人给看看,他还说……还说都劳改了, 贱命一条, 天要收走也挡不住……”
她说着,又一脸希冀地看着叶甜甜:“我看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人,能不能帮忙找个医生来看看, 要不恐怕熬不过今天晚上了。”
叶甜甜还没开口,叶二爷爷不知何时进来,在旁听着这话,果断地对叶甜甜吩咐道:“甜甜你去请你霍爷爷,我去找大队长,一会咱们一块过去。”
叶甜甜答应了,飞快地出门去霍家请人,霍老先生一听人已经烧糊涂了,丝毫不耽搁,立刻起身拿起药箱,跟着叶甜甜就出门了。
叶爹见闺女出门,也急忙将炒好的肥肠盛了一罐装上,趁便一块送去给秦老。
秦老住的土坯小院里,低矮狭窄的茅草屋内,单薄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脸色潮红的老人,老人的左腿上,满是凝固成黑色的血迹。
床边坐着一个头发苍白散乱的老太太,她紧紧握着老人的手,眼中泪珠不断滚落。
屋内,其他几个人也都围在一边,焦灼地等待着。
叶甜甜帮霍老先生拎着药箱,将他带到了屋内,又对秦克坚道:“秦爷爷,这是霍爷爷,他医术很高明的,让他帮忙给看看吧。”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屋内一人惊呼一声:“霍大夫,您怎么在这里?”
霍老先生望去,也面露诧异:“你是葛家的……?”
屋内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正是葛正龙,他唉叹一声:“是,我是葛家老大正龙。”他自嘲地笑笑,“这不是思想觉悟不够,就被下放到这里了,霍老先生您不会也是……”
叶甜甜笑道:“葛伯伯,霍爷爷是我们村里的人,他这是落叶归根,回家乡养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