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百年后,仍旧是封建余毒在很多地方占了上风呢,何况是这个年代呢?
宝宁无奈一笑,转头去看那激动的少女。
少女此刻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梦幻之中。她也许代入的是才华比仙的凤贞,又可能是觉得自己出身高贵仿若公主,一连串的想连篇让她此時竟然比万才要可人得多了。
当然,也正因为这三个学生不再是那自来熟的模样,宝宁竟然发现他们倒是还不错,虽然没有透露出那个进步社的情况,但到底还是就像正常的十几岁孩子那样,有点可爱,也自然的有着一点中二,且带着忧国忧民的情怀。
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两位先生到北平是有安排住宿了吗?”苏焕比起另外两个同学就要更懂人情世故的样子。
满山红刚刚被一顿彩虹屁拍得舒服,也就给了些许的好脸色,回答:“有地方住的。”
宝宁忙接过话茬,说:“我年轻时候跟随家父到处游历,可以说多大的城市多偏远的山里都有住的地方,这会子到北平也是,家里那边安排有宅子,虽然偏远了些,胜在安静,可以读书。”
宝宁这倒是没说瞎话。
原主的的确确在北平跟上海各有一套房子,不过房子不在闹市区,甚至距离市区也远着呢,倒是近荒郊,周围安静得很,适合原主拜月修行。
所谓拜月,真的是狐仙的修行法门。
原主因为是一半一半,就没想到要学个狐仙的狠辣果决的招法手段,只能学个风水阴阳治病救人,这大约也是原主不爽自己的缘故了。
他自己不爽自己,就不乐意回来给自己办事。
宝宁超级懂他,也就愿意帮他好好办事。
这火车上认识的三个学生虽说只是萍水相逢,可谁知道会不会结个善缘呢?所以宝宁还是留下了通信地址,便于这三个学生能与他交流,谈理想、谈目标、谈未来、谈前途,谈那些可谈的又或者是忌讳且想要倾诉的一切。
下了火车,宝宁当然还是主要要管满山红的,这车上这么长时间,大家都有点难受,即便是满山红会一身的功夫,也难免腰酸背痛。
“先到我那边去解解乏,等人都到了你再回去,岂不便利?”宝宁也难得地伸了伸胳膊腿,“真是不舒服啊,我那边有温泉,还是能解解乏的。”
第86章 乱世大家(8)
邀请满山红到家里好好休息了两天之后, 满山红所在的戏班就到了北平,他也自然的跟着搬了过去,只不过这台柱子的待遇的的确确是跟其他戏班成员不一样的,甚至班主也不行。
班主是占着赚钱的大头, 却也只是戏班赚的钱而已, 与名角儿的来钱道道其实还真的不算是一样的,名角台上一开腔, 那就可能是好几个小黄鱼大金镏子丢上台, 班主是不能拿这个的。
所以说, 满山红的的确确是最有钱的, 至少是他们戏班子里最有钱的,即使不能说家财万贯, 但要说挥霍一时也足够了。
宝宁还是保持着跟满山红的交流,每隔几天就跟他见个面,探讨一下戏文, 又或者要来几处新戏。
这时候写新戏就非常有趣了, 宝宁专门把他过去见过的演过的那些戏拿出来, 大刀阔斧的砍掉了某些“忠孝节义”到古人都受不了的情节, 然后加上了反叛以及积极的意思,这就差不多算是一出好戏了。
虽然忠孝节义, 但是这个忠孝节义也看要对谁不是。
宝宁给满山红改的第二出戏就是一个非常老的片子改的, 这片子当年真的是风靡一时, 几乎算是一代人的记忆了,而原本这出戏里的女主角是真的跪得好看的那种“忠孝节义”——她对自己的丈夫百分百忠诚,即使丈夫跟其他女人有暧昧,而她虽然拒绝了其他男人的示好却要被自己的丈夫怀疑然后在被怀疑的时候各种自证清白;她对自己的婆婆好到就算是民国的女人也觉得她好得过分,亲妈替她抱不平都不行, 再加上亲爹对她要求严格必须要孝顺婆婆,那婆婆怎么挑拨怎么无理都是要孝顺的;她贞洁无比,堪称圣女,面对流氓打不过人家就自残,真的把流氓给吓跑了的,结果男人还说是她自己发马叉虫;她捡了丈夫前女友丢弃的儿子各种养育,后来孩子生病了,她还不肯告诉这位前女友,但前女友却因为觉得这孩子是自己前男友“绿帽子”的证据,对她冷嘲热讽不给孩子治病,这女主就跪下求前女友……最恶心的是,她是知道真相的,知道这孩子是前女友跟自己丈夫的孩子!
就这么刺激的女主,但说起来,主线剧情如果改了这女主的忠孝节义到有点偏执的性格的话,故事就显得有趣了起来。
宝宁是不会让这出戏看起来这么有病的。
他把剧情改成了另一番模样,毕竟主线剧情是女主无意间卷入了一个当地的□□交易事件,她各种求爷爷告奶奶的总算是从中脱身,而那些□□成员都被一网打尽,所以把那些跟家庭爱情孩子相关的东西都丢掉之后,这就是个单纯的女子自救自强的故事。
自强与自戕,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啊。
宝宁把这个故事直接删掉了关于女主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线,把这个故事放到了一个架空的朝代里去,让这个名叫芳华的女主成为没有战斗力却仍旧是一身豪情的女侠,凭着自己的才华机智搞掉了当地的地痞恶霸,救出被拐卖或者是硬性抓到青楼的妇女,然后她自己当然要有一段长长的陈情表白,最后也当然要被“铁拳”打死。
就这样的一个悲剧故事。
宝宁把这个故事先写出来,之后又改成戏文,再跟满山红两个人对对戏,删删改改的,也是忙活了好一段时间,这才完成。
故事投稿当然也是有地方送的,这年头稿费高,足以养活一家子,更不用说宝宁用原主的钱,本来也就用不完。
也就在这个时候,北平大学的校长,忽然来访。
北平大学的校长也是姓胡的,叫胡一难,可以说是困难的难,也能说是遭难的难,反正怎么叫他,他都应的。
这胡一难是个脑筋非常激进的人,在戏园子里被人请客听了那么一出戏之后就念念不忘,后来又听说这故事早就在报纸上连载了,他也赶忙把报纸翻出来重新读了一遍又一遍。
倒也不是胡一难不读报纸,他就是对于报纸上那些情爱小说没兴趣,只想要看一些超越情爱的,但又有些懒惰在骨子里,不想翻找,所以只看眼熟的笔名连载的文章。
这个习惯其实不怎么好,但是胡一难平时事情太多了,他也实在是抽不出精力来淘文章,所以当有人跟他说他现在最喜欢的戏其实是有文章可看的,他真的就第一时间冲过去把文章看了。
看完了之后就开始按照笔名到处找文章,又连续看了这个名叫悦乐的看起来文笔颇为女性化的人写的所有文章,之后,心里对这个写文章的人是充满了敬佩。
不过,这个胡一难却不认为写文章的是个女人,倒也不是他瞧不起女人,为人矛盾,逻辑思维混乱,反而是因为他太懂这个世界的不正常了,这才觉得这个作者不该是女人。
也好在此时没有网络这个怪兽,胡一难不知道这样的文章在后世会被如何对待,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推测会被多少人开口闭口“不会吧不会吧”这样嘲讽,他会如此做想,只是因为这世上敢出头的女人已经被通缉的太多,而没有被通缉的,很大可能就是个女性主义者的男人。
所以胡一难就通过自己的人脉,终于找到了悦乐的住所,也发现这的确是个男人,但可比旁的男人要女性主义多了。
最起码,这个叫胡君限的男人,他长了一张被男女都深爱的脸。
胡一难是个轴到一定程度的人。
他就根本没敲门,反而是直接拿着自己的工作文件,就蹲人家门口等着,等到人回来了,他才凑上去。
“是悦乐先生?”胡一难蹲在宝宁家门口一下午,傍晚的时候才见有回来人,这远远瞧着就知道这个人长得这般好,就一定是能写出那些故事的悦乐了。
这世上就真的是有些人,天然的就对扒马甲这事儿特别敏锐,也天然的有一种灵感,就特别的会扒马甲。
胡一难就是这样的人。
与其说胡一难经过多少分析推理,不如说他就是天然的第六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