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迹将他扶着自己的手推开,“你来做什么?”
薛晗撇了撇嘴,“我已经多日未见兄长了,来看看你总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薛迹冷哼一声,“你最好是如此。”
薛迹并不怎么理睬他,起身去沐浴,等到回来时,见薛晗还在等着,宫人奉了早膳过来,薛迹坐在桌前用膳,薛晗看着他,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可薛迹并没有询问他的意思,他只能自己出声道:“兄长,我饿了……”
薛迹瞥了他一眼,手中筷子未放,道:“我有让你站着吗?”
薛晗连忙坐了下来,宫人又取了一副碗筷过来,他从立政殿请安回来,未来得及用早膳,便来了甘露殿,腹中空空。
到最后,薛晗见薛迹停了筷子,忙将手边的茶盏推过去,吞吞吐吐道:“今日过来,倒确实有求于兄长,两日后,我想归府一趟为父亲贺寿,兄长能不能帮我到陛下那儿求求情。”
薛晗想得简单,更何况上一次长宁是亲自带着薛迹回了府,他便以为自己这桩事对薛迹不算什么,可现在薛迹根本不愿意去求长宁。
薛迹起身便要往里走,薛晗连忙上前,“兄长就帮我这一次,只要兄长肯帮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而且我以往顽劣不堪,不曾体会父母辛苦,我只想尽尽孝心。”
“尽孝?”薛迹将这两个字在嘴边跟着念道,薛正君作恶多端,薛晗却要为他尽孝,那自己的父亲呢,被薛正君害死,他又从哪里去寻尽孝的机会!
薛迹心头恨极,这些日子他借五石散排遣痛楚,竟忘了薛正君,如今既然他们送上门来,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薛迹暂且将仇怨遮在心底,缓缓道:“若是还想着让我去御前替你求情,便不必开口了。只不过,我还是有这个权力召你父亲入宫的。”
薛迹听闻此言,已是十分感激,“多谢兄长。”
薛迹却道:“不必谢我,你父亲毕竟也是我的嫡父,若非你提醒,我还真的没有想起。既然如此,便在甘露殿设宴,为嫡父庆贺生辰。”
薛晗笑得开怀,丝毫未曾察觉危险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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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薛正君被召进宫来,他知道薛迹让他进宫必有旁的目的,或许是羞辱一番,或许是再威胁几句,韦来劝了许久都没能动摇他进宫的意愿,并非是他真的可以视薛迹如无物,而是他不忍让薛晗空欢喜一场。
甘露殿里温暖如春,薛迹一身银色外衫,极其素雅之色,若是旁的时候倒还好,可今日名义上是要为薛正君贺寿,这素衣便有些不合时宜。
薛正君来得迟些,薛迹便让人去催,又吩咐宫人备好席面。薛晗在甘露殿外张望着,直到薛正君被人扶着过来。
薛晗迎了过去,见薛正君衣摆上似乎沾染了尘土,不解道:“父亲这是怎么了?”
薛正君不欲提及此事,但薛迹却从中看出些什么,这明显是跪拜过的痕迹,他立在殿内,看着薛正君的狼狈模样,轻声道了句:“正君不妨说说,也省得晗弟为你担心。”
薛正君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薛晗听了这话,更是上了心,“难不成是有人欺负了父亲?”
薛正君还在犹豫,一旁的宫人却替他回答,“荣君与薛侍君有所不知,方才主夫在官道上遇见了纯侍君,主夫同纯侍君拱手行礼,而纯侍君问得主夫的身份之后,却不依不饶,非要让主夫行大礼不可,这才脏了衣袍。”
薛晗闻言,心中想道:宫道上人多眼杂,阮衡分明是有意要折辱父亲,更何况他本就是在听到父亲的身份之后才开始刁难。
薛晗越想越气,“他阮衡是侍君,我也是侍君,我从不曾开罪过他,他为何要这般为难父亲,真是岂有此理。”
薛正君想拉住薛晗的衣袖,阻止他说下去,可却又怕被薛迹看了笑话,两处为难着,宫人却道:“薛侍君此言差矣,您毕竟没有正式的封号,纯侍君虽与您品级相同,但真正论起来,您还是要向他行礼。何况,纯侍君是陛下的表弟,咱们还是少惹为妙。”
薛正君忌惮的便是这个,那纯侍君看着尚年幼,又有陛下撑腰,若是只为一时之气,引来这样一个仇敌,那可就不妙了。他忙将话风转了,“莫要说这些了,我正好有些渴了。”
“那便坐下说话吧。”薛迹懒懒地道了句,他自顾自地往里走,薛正君跟在后面,可刚进了这甘露殿,薛正君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哪里是贺寿,简直是遭罪。
在这甘露殿中,薛迹便是唯一的男主人,他纡尊降贵,给薛正君倒了一盏茶,薛正君嘴上谢过,可却并不怎么领情。
薛晗丝毫看不出这两人依旧不对付的模样,对薛正君道:“本想请父亲去我的福禧堂,但兄长说不如来这里,我想着这甘露殿布置得这般精致华丽,父亲来这里定会欢喜得很。”
薛正君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心中却道:自己这个傻儿子,哪日被人卖了都不知。
薛迹把玩着手中的玉杯,好整以暇地看着薛正君的神情,忽而道了句:“晗弟不是喜欢果酒吗?我这儿倒有一些荔枝酒,今日可以打开让你尝尝。不过前几日我让人将那些酒埋在了殿前的梅树下,你若是想喝,便自己去挖出来。”
薛晗喜道:“真的吗,兄长没有诓我?”
薛迹收起了笑,“你若不愿去就算了,我留着自有用途。”
薛晗觉得这冷冷的脸色,夹枪带棒的语气,才真正让他觉得熟悉,“那我可不依。”
薛晗连忙起身,这就要去将那荔枝酒挖出来,薛迹看着他叮嘱道:“慢一些……”
薛正君一直未曾言语,而是紧紧盯着薛迹,薛迹见薛晗出了殿门,似笑非笑地冲薛正君道:“既然今日是正君的寿辰,那我便送你一些贺礼吧。只不过这礼也不是轻易可得,一会儿呈上来的菜肴之中,有许多晗弟爱吃的菜,我也放了一些毒‖药在这些菜里,无色无味,察觉之时便是丧命之时。正君觉得如何?”
薛正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敢这么做!你若是敢对晗儿不利,我即便是豁出命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薛迹像听到笑话一般,嗤笑一声,“你舍不得死,莫要说这些来诓我。只要没有我的命令,你休想离开这宫里一步。到时候便不是我要害你们,而是你们要毒杀本宫。”
薛正君恨声道:“卑鄙,你有什么不满,便冲我来,晗儿把你当做嫡亲的兄长,你却这般害他!”
薛正君话音刚落,便有宫人将菜肴呈了进来,薛迹将手中的玉杯一放,启唇道:“戏已经开始了,那药我并未下足量,也不会速死,甚至初时都查验不出。所以正君可要想好了,晗弟会用那些菜肴,你这个做父亲的,应该比我这个兄长更了解他。”
薛晗取了荔枝酒出来,手上皆是泥土,宫人捧着银盆进来,薛晗净了手,又往桌上望了一眼,大多是自己喜欢吃的,见薛迹没有训斥之意,便大着胆子坐下,将筷子提了起来。
可薛晗刚夹好的菜,便会被薛正君抢去,薛晗疑惑地看着他,“父亲这是怎么了?”
薛正君将那菜艰难咽下,口中只能冒出一句,“这菜难吃得很。”
第82章 舞剑 既然这样,那就请荣君赐教……
薛晗觉得这话着实不妥, 便替自己父亲赔罪道:“父亲应当是还不习惯宫中的饮食,兄长不要介意啊!”
薛迹轻举酒杯,与薛晗碰了一记, “怎会,我们可是一家人, 这种小事若是介意, 可介意不过来。”
薛正君听见他这般虚假的言语, 也不能拆穿, 可薛晗却是深信不疑,但那庶子又道了句:“不过,正君多来宫中几次, 便会习惯了。”
薛正君握着筷子的手渐渐收紧,知道薛迹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不止是要自己死, 还要他一直担惊受怕, 若非顾念薛晗,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 让薛迹难辞其咎,也落得个痛快。
之后的时间里, 薛正君便一直盯着薛迹用哪道菜,他碰了之后,自己才会夹一些到薛晗碗中。
薛迹看透他的心思,做了一回好兄长, 夹了菜到薛晗碗中, 薛晗见是自己最爱吃的樱桃肉,抬起头来冲薛迹笑了笑,“多谢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