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迹恨恨地看着他,可长宁却浅笑着点了点头,薛晗立刻让林顺将棋盘取来,长宁近来忙于政务,疏于此道,反而薛晗的棋艺精进不少,长宁竟以一子之差输给了他。薛晗眸中的快意掩藏不住,而长宁却也没有羞恼,反而摸了摸他的头,夸了他一声,“薛卿,其实聪明得很。”
薛晗看着长宁,忽而想起他曾在《道德经》里读过的那句话,“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他喜欢和兄长在一起,也喜欢和长宁在一起,他愿意将这样的日子永远留住。
可薛迹却不这样想,第二日薛迹便将他撵回了福禧堂,薛晗撇了撇嘴,对林顺道:“怎么兄长不喜欢我在他身边呢?”
林顺笑着道:“主子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山中可是容不得两只公老虎的。”
薛晗似懂非懂,他对情爱之事一向迟钝。可薛迹却存了警惕之心,世人早已将薛家两位郎君共侍女帝之事说成了佳话,可薛迹却知道,薛晗根本没有侍寝过,除了后来的那些人,薛晗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即便是兄弟,他也容忍不得。
长宁直起身来,取了袖中绢帕,薛迹坐于椅上,侧身仰着头任由她施为,如同一只幼犬一般温顺,长宁一手捏在他紧绷的下颌上,一手用白色绢帕轻轻擦拭,薛迹仰着头看她时,他的眼神明明再纯澈不过,可上挑的眼尾却像是在有意诱她一般。
长宁低下头去,吻在他的唇角,薛迹喉结微动,仰着头回吻着她,温柔缱绻。
殿门被轻轻打开,萧璟整个人僵在那里,而他们两个人仍未察觉,如同一对璧人一般。
长宁察觉了他的存在,她似乎从萧璟已有些木然的脸上看出了一些哀伤,她手中的绢帕落了地,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
薛迹闭着眸,她搁在他下颌上的手渐渐放了下去,他睁开了眼,也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他看着长宁,而长宁看着萧璟,萧璟只觉得这是上苍在戏弄他,以往他看不到,也不会多想,可方才长宁脸上的柔情和爱意那般明显,却是在对着另一个男子。
最后还是萧璟打破了平静,“臣侍,见过陛下。”
长宁看了他许久,道:“璟卿不必多礼。”
这般疏离的称呼,果然是旧人不胜新人,那是她的薛郎,而自己只是璟卿。
薛迹起身,朝着萧璟行礼,“见过君后。”
萧璟未再看薛迹一眼,他只是对长宁道:“臣侍有话想单独对陛下说。”
言下之意便是要让薛迹回避,萧璟本以为她会让薛迹回永恩阁,可没想到,她只是温声对那人道:“内室里还有你弄乱的棋局,自己去收拾好。”
薛迹方才的不安,被她这句话安抚,“好。”
萧璟知道,在内室之中可以听得清外面的一切声音,因为当初他和长宁新婚之时,她缠他缠得紧,让他时常留宿在紫宸殿,还霸道地不许他离开。
即便是早朝后召见臣子,也毫不避讳他。那时候他看着自己守护长大的少女做了皇帝,虽仍有些青涩,可他却有些满足之感。她的每一句话他都可以听到,而将朝政处理完,她会解了身上朝服,将他扑在榻上,同他嬉闹。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她另外一面却只在他面前有过,这些一度让萧璟以为,那时长宁对他的爱深厚不可磨灭,可后来他却渐渐清醒过来,她越来越沉稳,而她的宠给了后来入宫的卫渊清。他那时才明白,或许是他想多了,她并不懂情爱,更是初识男女之事,会对此痴迷也是有的,可当她有了其他男儿,他便不再特别。
萧璟却也没忘了来这里的缘由,他不怕薛迹听到,直言让长宁依照宫中规矩,安排君卿侍寝,更是道:“陛下这般偏爱荣卿,可知这对他并不算好,你的宠爱是将他置于火上煎熬,时日久了,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集了万千怨怼,他又能承受得住吗?”
萧胤这番话存有私心,可未必不是实话,长宁自然也能明白,这些日子她确实放纵了些,将那些规矩置于一旁,虽然醒来发现自己所处的仍是这巨大的囚笼。
薛迹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紧紧地捏着手指,上次受的伤刚好,又被他掐出血痕来,他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响,又有人来让他远离长宁,那些人又要来抢走他的长宁。
萧璟见长宁不为所动,“陛下!你难道真的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收手吗?”他想提醒她,有人会对薛迹动手。
长宁的眼神渐冷,“萧璟,这些话是太后让你来说的吧。”
她很少直呼他的姓名,“难道陛下觉得,臣侍这些话有不对之处?”
“你自然是没错,你的舅父是当今太后,早在许多年前,你就已经是命定的君后,你的一言一行无不符合君后的规矩,却从来都不是我李长宁的夫君。今日当上皇帝的是我,你便是我的夫君,若是当初登上帝位的是长平,我是不是该唤你一声姐夫呢?”
萧璟脸上的血色褪去,长宁的话像一记耳光一把打在他的脸上,他从不曾见过长宁这般冷漠的模样。
第46章 交心 薛迹从内室走出时,殿中只有长宁……
薛迹从内室走出时, 殿中只有长宁一人,萧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立在那里, 眼神之中空洞无物,薛迹慢慢走过去, 他想唤长宁的名字, 可她如今的模样让他不敢惊了她。
他伸出手臂轻轻拥住她, 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长宁许久才道:“过几日快到你的生辰了吧?”
薛迹没想到她竟知道自己的生辰,幼时的记忆渐渐模糊,而长大之后他疏远了母亲, 薛晗的父亲对他不喜,府中更没人敢得罪正君而为他这个庶子庆生。薛迹轻声在她耳边道:“还有五日就到了。”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长宁明明自己还有心事未解,却将他的事放在心上, 方才他明明听到她和萧璟的争吵, 可她却闷在自己心里什么都不说。他想要的有很多,如今最想要的是再多出几十年的时间与她共白首。可这简直是奢望, 怕是连老天都觉得他痴心妄想。
薛迹轻轻道:“我对父亲的记忆只停留在幼时,可那时他已经病重, 我听照顾他的侍从说过,父亲还未生病时,每次我过生辰,父亲都会带着我逛遍都城里的街市, 他会抱着我给我买冰糖葫芦, 到后来这些都没有了。”
长宁静静地听着,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我为公主之时, 在江南置了一处宅院,等到朝局稳定一些,我带你过去看看。”
薛迹嗯了一声,“你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
薛迹回了永恩阁之后,想起萧璟说给长宁的那些话,萧璟要她去宠幸后宫,她是因为这个才恼怒吗?而她今后还会不会像之前那般只来永恩阁。他明明可以在殿上问长宁,可这个时候问她,只是在逼她,他不想让她因自己为难。他想告诉长宁,他不在乎那些人会不会对自己不利,他只在乎她一个人。他本来的命运,或许是顺了薛正君的意,在薛府独孤病死,如今她给他的这些,都是他向上苍偷来的。
薛迹忐忑了许久,一直到了子时都还未睡下,他听到外面宫人压低的声音,像刚要行礼,又被长宁止住,似乎是怕他们的声音会扰到他。而后长宁走了进来,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像是饮了酒,薛迹连忙起身迎了过去,长宁被自己的裙摆绊住,薛迹正好扶住她,她一靠近酒气更重,眼眸微红,薛迹心疼道:“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长宁摇了摇头,她应是醉了,竟以地为榻,顿时便要躺下去,地上很凉,薛迹想抱她起来,可她却不肯再动,薛迹只能跪坐在地上,让她躺在自己怀里,他轻轻唤了宫人过来,宫人瞧见他们两人此刻情状,连忙低下头去,只听薛迹道:“送些醒酒汤过来,再送些点心,陛下应是只喝了酒,没怎么用膳。”
没一会儿,宫人便将东西送了进来,只是他们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宫人有些为难,薛迹伸手往地上一指,示意他放在那里即可。
薛迹左臂揽着长宁,另一手持着汤勺喂长宁喝醒酒汤,她只喝了几口就不肯再用,薛迹又拈起点心喂她,长宁也撇过头去,薛迹忽而觉得长宁这个时候,反而更加真实了一些。她比自己大上两岁,在后宫君卿面前温柔沉稳,不管是宫中男子争风吃醋,还是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到她那里都会一笑置之,他还不曾见她任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