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卿低声道:“这阖宫里还有比他贤君更无状的人吗?”
安卿忍不住轻笑,在林绍之的呜声中,这出风波就这么了了。
到了晚间,长宁到永恩阁来,见薛迹正坐在烛灯下写字,她脚步轻浅,直到坐在他身边,他才察觉,“陛下怎么过来了?”
长宁倚在他肩上,往他笔下看去,见他抄写的竟又是宫规,温声问道:“君后罚你了?”
薛迹忙道:“并未,是我今日同林御侍动了手,抄写宫规也是我自愿的。”
长宁没有再追问,薛迹道:“陛下不怪我吗?”
长宁笑道:“那你可有受伤?”
薛迹摇了摇头,长宁起身道:“那便没什么好问的。”而后人去了偏殿。
薛迹才发现,那些人说的没错,长宁对他确实偏爱。
第29章 召见 长宁沐浴回来,见他仍旧专心抄写……
长宁沐浴回来, 见他仍旧专心抄写,将他手中的毛笔一丢,“别写了, 早些歇息吧。”
榻上,薛迹紧紧靠着长宁, 听长宁说话, “之前林琼芳为了不让她儿子入宫, 没少过来找朕, 没想到她儿子也这般不让人省心。”
薛迹倒是不在乎林绍之,他轻声道:“今日君后问我如何处置他,我将他塞到了贤君那里。”
长宁轻笑一声, 未置可否,而后又道:“朕准备晋你母亲为光禄大夫。”
薛迹却毫无喜色,“陛下, 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才……”
长宁道:“自然不是, 不过你母亲的官位高些,朕也好为你晋封。”
薛迹忽而起身, 跪了下去,“臣侍不求高位, 更求陛下莫要因臣侍而晋封家人。”
长宁把他拉了上来,“朕以为你会欢喜。”
薛迹不知该如何向长宁表明,说他怨恨自己的母亲,更不喜整个薛家, 他怕长宁会对他失望, “我只要陛下的爱。”他说完便吻在了长宁的唇角上。
而贤君殿里灯火通明,他明明都已经打了哈欠,却还强撑着听林绍之背诵宫规, 林绍之每背错一个字,便要被按住打手心,而后再让他去抄写,林绍之困倦地睁不开眼,一盏冷茶便泼到了他的脸上。
贤君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溅到的茶水,“真是不像话,本宫还没困呢,你倒是先困上了。”他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见林绍之怀疑地看着他,贤君斥道:“谁准你抬头的?”
林绍之虽然说话不知深浅,又不撞南墙不回头,但他到底也就只有十七岁,平素里在家中被惯着纵着,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可今日被各种折磨,他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将手中毛笔一摔,捧着肿成猪蹄的手吹着。
贤君没想到他竟在这里装可怜,“这哭声大的能把人吵死,本宫待你可不算差。”贤君指着殿中的烛灯,“本宫为了让你抄的清楚,点了多少盏灯,这可都是本宫殿里的支出,费钱得很。”
林绍之的哭声有增无减,“我这就一头撞死在这儿,死后托梦,让我母亲弹劾你们,为我报仇!”
贤君顿时慌了,“你……你可别乱来……”
林绍之捧着双手起身,往四周看去,似乎在挑选哪道墙壁更好,可他停在哪儿,贤君便快步挪到那里,挡住他去路,“我可告诉你,君卿自戕,祸连家族,你可要想清楚了,莫说让你母亲弹劾,到时候只怕连她也要一并下天牢!”
林绍之冷哼一声,“我都死了,还管得了那么多。就算我母亲入狱,我总是死在你宫里的,每晚必化成厉鬼,来找你索命!”
贤君被他这话吓得一抖,正好让他得了机会,寻了墙撞上去,他并不是真的想死,起步也慢了许多,贤君忙捂住了眼,只怕睁开眼便是血肉模糊之景,只听“嘭”地一声,像是人倒了下去,贤君从指缝里看去,只见林绍之倒在地上,额上倒是没有血迹,而在他身旁,宋媵侍举着个木棒正瑟瑟发抖。
贤君松了一口气,这林绍之竟是被他的媵侍一棒子打晕了。
贤君用脚踢了踢林绍之,像是真的晕过去了,并不是死了,他放下心来,回到座上喝了口茶,第一次夸了他身边的媵侍,“做的好。”
宋媵侍小心翼翼地从林绍之的腿边迈过去,“那主子您以后可怎么办?”
贤君对方才林绍之发起疯来的样子还心有余悸,“这人我肯定要退回去,不然只怕连我也要疯了。”贤君想了想,又道:“不行,这么做岂不是一丝好处都没捞着,我要好好想想。我白日里着了薛迹的道,如今怎么也得还回来一些。”
而宋子非想了一整夜的结果就是,他要去长宁面前卖个惨。
紫宸殿里,长宁让人给宋子非赐座,宫人又沏了茶放到他手边,长宁看了看他的脸色,晦暗无光,“昨夜没有睡好?”
宋子非委屈道:“臣侍岂是没有睡好,是一整夜都没睡。”
长宁没问他缘由,却笑着道:“那你手边那盏茶就别喝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宋子非本想等长宁来问他为何没睡,可长宁不仅没问,还要把他打发走,宋子非忙道:“臣侍是有事要找陛下。”
“说吧。”
宋子非道:“昨日君后让臣侍来教导林御侍规矩,可这林御侍却是要以死相逼,臣侍实在无法,又不像其余君卿那般有手段,陛下是知道的,臣侍这般温和的人,哪里做得来这些事。”
长宁无奈地笑笑,“你既不想教了,那便让他回去吧。”
怎么成他不想教了,宋子非琢磨着长宁的话,暗想:那我岂不是一点功劳都没有。
宋子非上前几步,“臣侍自然是愿意教的,是林御侍他不服管教。更何况,这个差事,还是薛御侍他塞到臣侍这儿的。”
长宁被他缠的头痛,到最后赏了他些东西,他才满意离去。
福禧堂,薛晗正琢磨着如何能见长宁一面,可前两日君后刚训诫了昭卿,说他不该总去紫宸殿求见,说陛下政务繁忙,不可为后宫之事劳神。
林顺走过来,打趣道:“主子在想什么,竟连眼前的酥酪都不喝了。”
薛晗闷闷不乐,“我在想着如何见陛下一面。”
林顺以为他开窍了,大喜过望,“主子您如今能有这个心,奴才比得了例银还高兴。”
薛晗问他,“那你倒是帮我想想法子?”
林顺琢磨道:“如今陛下除了在紫宸殿,常去的地方便是永恩阁,再然后是去君后和贵君那里。这三处您都过不去,哦对了,还有一个地方,陛下说不定会去。”
薛晗顿时来了精神,“哪里?”
林顺道:“御花园啊,如今已近三月,御花园里有不少的花要开了。陛下说不定也会过去。”
薛晗拍手称快,他忽而想起第一次见长宁,就是在御花园里,他说去就去,正好就遇到了被宋子非扰得心烦出来散心的长宁。
薛晗总算没有像上次那般灰头土脸,他假装偶遇,瞧见长宁后,忙向长宁行礼,可他演戏的本领实在不到家,那份惊讶有些刻意了,长宁问道:“说吧,你又想要什么?”
又?薛晗自问这是第一次来找她,可听她这么说了,便道:“陛下,臣侍已经许久未见兄长了,您能不能给臣侍一道旨意,让臣侍可以常去永恩阁。”
“允了。”
薛晗一愣,他本以为要磨长宁好久,可没想到长宁这么快就答应了,还给了他一块玉牌,可在宫中自由行走。
薛晗欢欢喜喜地谢恩,等他们出了御花园,林顺抱怨了声,“还以为主子是醒悟了,没想到还是和从前一般。”
薛晗道:“争宠,我可没这个本事的。走,跟我去永恩阁。”
薛迹刚清净了没多少时日,又在自己宫中看到薛晗时,脸色着实不好。
薛晗晃了晃手中的玉牌,“这可是陛下赐的,兄长可赶不走我了。”
薛迹懒得理会他,任由他在永恩阁里参观,只听他羡慕道:“陛下待兄长可真好。”挡住内室的一道帷幔竟用了织金锻,薛晗忍不住摸了摸。
“我可以去里面看看吗?”薛晗小心翼翼地问了问,薛迹翻着手中书卷,嗯了一声,声音像是从鼻间发出来的。
薛晗往里走了走,他被床榻边的一个柜子吸引,最上面放了一柄玉如意,第二格放置的却是一把玉扇,扇骨上还刻了字,他仔细地看了看,又将那玉扇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