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罗被抽得半晌提不起一口气,终于说出话来,却是道:“你要我回来,无非是想让我帮你坐稳这个位子,如今你的心腹大患已死,你还担心什么?”
银银把鞭子拖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矮下身扣着她的脖子面对自己,眼神狠毒无比道:“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在想,我要你怎么死?!”
扶罗哼笑一声,满不在乎道:“一条命算什么?你不会让我死的,对你来说,我活着比死了有用不是么?你带武幽和石澜回来,不就是为了牵制我,好让我听你摆布?”
银银眼睛眯成一条线,捏着她的喉咙一点一点贴近,声音透出一丝魅惑道:“长得这样丑,脑子倒是好用得很,我们妖修的是芳魁,靠毒蛊惑人心,既然脸没什么用,倒不如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毒又到了何种地步?”说着凑上前去,竟是要强吻。
扶罗眼里杀机闪过,转眼血灵匕已抵到银银咽喉,鲜艳的红线沿着锁骨滑下,银银抬起眼睛,露出震惊之后的安然,道:“不愧是华罗,出刀果断狠厉,毫不手软,没白担了这名号,比虎王更狠更毒!”
扶罗逼着他离开自己,慢慢站起身来,食指和中指并拢拂过血灵匕,匕首上竟是一丝血痕也无,注视着匕首像是看着心爱的情人道:“我念你是金金的弟弟才跟你回来,我步步忍让,不代表我什么都不说不做,有些人有些事是底线,你做不得也碰不得,一旦做了碰了,便是要付出代价的。”
银银邪魅一笑,道:“哦?那我倒要看看,我会付出什么代价。”
他抬头向门外看去,扶罗也跟着望了过去,却见石澜如闲庭信步从门外踱步而来,神情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少了平日的活泼和嬉笑,多了些沉稳和促狭,远远一看竟是像极了那个人,那个青峰翠竹一般的人儿,扶罗心里一跳,呼吸慢了半拍。
银银看她的样子大笑道:“华罗今日我便成全了你!希望你莫辜负良人,辜负自己一片痴心和我的一片苦心。”笑声在空中久久未散,人已不见,整个万妖窟中只余二人。
扶罗收起血灵匕,懵懵地走过去道:“石澜,你怎地来了?扶鸢武幽呢?”
石澜仍笑着,笑得艳如朝阳,道:“罗儿,我来找你。”
扶罗心上一紧,忍不住扣住了他手腕,看着他直直道:“你,方才你叫我什么?”
石澜笑道:“罗儿。”
扶罗眼里泛起一层水雾,眼前人和心中人人影重合,嗓子微哑道:“小先生,夷衡君,夷衡……是你么?你回来了?”
石澜又叫她道:“罗儿,我回来了。”
扶罗抓住他,眼睛里倒映着眼前人的身影,笑得水雾迷离,石澜抚上她的脸庞道:“好好的哭什么?”
扶罗只摇头,又哭又笑道:“没有,我是高兴,夷……夷衡,我……我……”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夷衡君,温柔又多情,像要把她整个人暖化了。
石澜指间在她脸上摩挲,一双笑眼像是盛开的一朵桃花,扶罗被“夷衡君”蛊惑了,再没有了战战兢兢,脱口而出道:“夷衡我好想你!只这么一日光景我已经好想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石澜看着她只笑,扶罗胆子大起来了,手掌抚过他的额头,眉心,滑过脸颊,落在他的嘴角,她踮起脚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亲吻,这一刻,她的心里满当当的,眼前这个人是她剖出整颗心整个灵魂想要得到的人啊!
当石澜的手掌环过她的腰间,扶罗心中的一根线“啪”地一声崩断,脑子一片空白,惟有两个字涌上心头“夷衡”。她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隐隐听到一声呼唤,再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扶罗一觉醒来,却是在王窟绝顶,扶鸢的卧室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洞窟顶上一簇一簇的艳红色花朵,全是凤尾花,她的目光有些茫然,一时分不清这是哪里,直到耳边有声音传来,道:“你醒了?还好我们来得及时,你和石澜都中了毒,银银使得好一招声东击西,打发一群小妖来缠住我,暗中却对你和石澜下手,出手狠毒老辣,一击即中,实在让我长了见识!”
扶罗恍如从梦中惊醒,一个猛子坐起来,抓住她急道:“夷衡……夷衡君他……”不知何缘故脑袋一时疼得厉害,不得不用手使劲儿拍着太阳穴,清醒了些才道:“你方才说我和石澜中了毒,所以我看到的是石澜,不是夷衡君……原来如此,他还好吗?”
扶鸢扶她起来,转身倒了杯茶来给她,“武幽在看着,毒我已给他解了,已经没事了,只是还没醒来。”扶罗喝了茶整个人才缓过来,“我去看看他。”扶鸢便随她来到隔壁二人房中,武幽坐在床前眉头紧皱,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回过头来。
扶罗看了床上人一眼,见他神色安详并无不妥,方松了一口气,道:“他没事的,你不要太过担心。”武幽打量了她一番,让她坐到床边来,道“你还好吧?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扶罗摇摇头道:“武儿你没怪我吧?都怪我没能识破银银诡计害得石澜中毒。”
武幽道:“说什么呢?你一直都在保护我们,这次只能说是不太走运,你先前练功有伤在身,偏偏他还猛戳你死穴,幸好你们都没事,要不然小先生回来可如何是好。”扶罗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睡了多久?” 扶鸢想了想道:“估摸着已有一日了。”
扶罗低着头喃喃,“那今日他便该回来了”,顿时眼里泛光道:“扶鸢!武儿!你们待在这里,在他回来之前我可有好多账要和大王算一算!”
魔域在人界极北之地,那里终年白雪茫茫,可是魔界入口却是繁花似锦,说是“繁花”其实也只是一种花。那花与寻常花蕊不同,花瓣倒披针形,向后开展卷曲,边缘呈皱波状,花被管极短,花型较小,花朵约半掌之长,这种花在人界非常罕见,传说只长在野外的石缝里、坟头上,被人们称作是“黄泉路上的花”。
夷衡落在一片白茫茫的枯石之上,手中大椿转了一个圈变成一把墨石笛,放在嘴边吹出一段音律来,却是人界民间最寻常的通俗小调,魔君无夜正在殿上与大黑小黑说着什么,忽然停下来道:“你们可听见什么声音?”
大黑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道:“是有人在吹笛子,像是故意吹给我们听似的,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小□□:“这是人间的小调,老大,难道这人是个凡人?您什么时候与一个凡人有这么深厚的交情了?”
无夜突然拍案起身,道:“你们两个待在这里,另外去看看她在做什么,不要让她离开房间,我去看看。”
魔域入口,无夜一出现,两人手把手已过了百十来招,夷衡收势站定,遥笑道:“多日不见,你的身手一点也没退步,平时没少练功吧?”
无夜抖了抖长袍,不冷不热道:“那是自然,毕竟我闲人一个,不如夷衡君贵人事忙,除了练功也没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了!”
夷衡哈哈大笑,眼角笑意未尽,却道:“我今日来此只为万灵碎片,无夜不是啰嗦之人,有什么条件你直说罢。”
无夜注视着他不语,良久道:“老规矩,打赢我什么话都好说,但若是打不赢我,便怪不得我了。”
无夜和夷衡,两人自来一见面就要打一场,这已经成了他们的问候方式,想当初寒溟还是魔域之王时,对他们此种行为很是不屑一顾,在他眼里,夷衡不论是修为还是身份,本是高了无夜一等,与这种小人物比试等同于降低了自己的身价,不知他为何每每应战且乐此不疲,只当他为了找乐子罢了,而结果如何可想而知,无夜从未赢过他哪怕一次。可是这次不同,灵修者三灵缺一不可,一灵缺失与寻常灵修者而言便无法存活人世,而夷衡三灵曾有二灵尽毁却未能消散,怕也是始神之能之故,如今,虽然聚齐二灵终是未能尽全,况且无夜早已不是当初的无夜,能够坐稳魔王之位岂是泛泛之辈?因此,二人一出手皆出全力,无夜更不会轻易放过这唯一重伤夷衡的机会,此一战谁胜谁败,终是难以预料。
殿中,一位紫衣女子打开房门,忽然看见一模一样的两张脸门神一样守在门前,吓了一跳道:“你们怎么杵在这里?要吓死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