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鱼再也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瞬移过去,看着还活着的夷衡君哭得稀里哗啦,夷衡反倒没说话,收起平时的机锋,平静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心疼和怜惜,使他看上去更温柔如画了。
那妖兽看一击不成,哪肯甘休,使出全力,接连出击,可大椿的结界十分牢固,受此重击,分毫无损。
梼杌怒火中烧,攻击变得更加疯狂,甚至不择手段,只要让他死,毁天灭地又如何。于是,天雷四起,火毯一般铺过去,一眨眼功夫,下面成了一片火海 ,熊熊烈焰,烧得无情无义。上古凶兽之怒,非常人可以承受。胸中七度雷火,亦非一般法术可灭。
黄梵天女自是无碍,魔君无夜一行尚且自保,海龙神亦可支撑,可到了风雨雷电身上,便已然吃力了些。再往下,便有人哀嚎出声,慢慢地,愈来愈多,一波压过一波,此起彼伏,着实惨烈。
莫鱼看得心惊,抓着夷衡衣衫的手不觉紧了一紧。夷衡目露戚戚,看来为了他这条命,那畜生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由冷喝出声,道,“大椿!扩大结界!” 这么大范围的结界,没有主人的驱动,它是没办法长时间维持的,而这也意味着,夷衡不得不使用语知灵力,可他的身体,早已超出负荷。
见他如此,莫鱼情急之下暴出粗口,“混蛋夷衡!你要找死!”一手搭上他便要阻止。夷衡君此时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个不讲人情仿若穿心刺骨的冷血兵器,冷声道,“不要碰我。莫鱼,我没开玩笑。”
事到如今,事情的演变超出想象,若说这是演戏,未免也太过真实,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而问题的根本皆在一人身上——那个夷衡君,竟处于下风!甚至在承受攻击!这怎么可能?不能接受的事实,第一反应只能不断否认。
黄梵天女见情况不对,可是众目睽睽总不能由天主收拾这个烂摊子,这样岂不是明摆着昭告天下“我天庭后继无人”。黄梵十分清楚夷衡本事,他在心底里坚信夷衡能够解决,以前,他也把它封印过一次的。更何况,那妖兽现在还无实体,他会输?怎么可能!天女心中却按耐不住,几乎要拍座而起,却被黄梵一把按住,“再等一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魔君无夜一行,到此也大是疑惑。虽是梼杌神兽,那人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他们到现在也不能相信,血染青袍之人,会是那个观夷衡。
可他们不知,那妖兽无实体,夷衡也只是一灵识而已,功力根本发挥不出原本半数。再加上之前毁目之仇,它对夷衡心中恨意累计万年,怒火早盛于天!再则还有一重要原因,众人皆不知此妖兽借之肉身对夷衡造成极大之影响,它倒不如直接以它本来面目相抗,这样夷衡还可放手一搏,如今真是所有不利条件加在一起,逼得他退无可退。
夷衡深知此间已不是那妖兽对手,发言祭联系七玄他们,可是言祭到现在还未有回复,猜到他们定是遇到了什么,此时不能希求他们前来相助,只能自行解决了。眼下情况,那妖兽疯得厉害,他和莫鱼找不到任何反攻之机,只能暗里寻找突破点,伺机而动。
第25章
夷衡灵力消耗得多厉害,血流得就有多厉害,忽然不知想到什么,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这生死关头还能笑得出,连他自己都惊讶不已。“想不到又要再死一次了,这感觉还蛮奇怪的。七玄,你怕是要被活活气死吧?寒溟、擎央、祉离,早知如此,见还不如不见,到头来不还是一个死?”心里憋着一口气,最后他要做的,唯此而已。用仅存的灵力发出言祭。
“小凤尾花,我已护不得你,从今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小鱼儿,扶鸢,你们要保护好自己!不管前面的路有多么难走都不要放弃!好好努力活下去!”
扶鸢急急忙忙赶过来,看到的竟是这副染血的青袍从空中悠悠滑落,像是一片落红,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那梼杌眼见那人一息吐尽,从空中直冲而下,心中恶气尽除,癫狂大笑,一时地动山摇。可得意不过数息,下一刻,梼杌灵识便被那柔弱女子生生逼出体外。
“啊!!!”凤尾扶罗从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中惊醒,梦中的景象,只想一想,便足以将她五脏六腑从里到外一寸寸撕裂。那飘落而下的染血的青袍,是那样惊心可怖,她的心尖现在还在隐隐发颤,还好只是梦而已,梦而已!可是,明明她已经醒来,为何还是看到那刺目的鲜红在那青袍上,褪之不尽?
扶鸢眼角含泪飞身而上,把夷衡抱在怀里,只见往日生动的笑颜呈现着一片平静的死寂,麻木地遥望着那红衣喃喃自语,“凤尾扶罗,你做了什么?!你可知你做了什么?!”
莫鱼也飞身下来,一路横冲直撞地推开完全吓傻的一众人冲到扶鸢身边,把她推得一个趔趄,从怀中抢过夷衡,不喊也不叫,握着他的手给他输送灵力,可是夷衡的身上,依旧有蓝紫色的灵光不断地溢出,他的灵识正在一点点地消散着,无法阻止。
扶鸢被他推得一脸发懵,呆呆地看着他把源源不断的灵力灌注到夷衡体内,内心怀着一份希望。好一会儿,忽然莫鱼情绪大动,拼命摇着他的手,显得十分无措,“夷衡不要睡!和我说说话!你再等一下,七玄马上就来了,他一定会有办法!”隐隐感觉到他身上濒临而来的死气,即便本事再大,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通过大声叫喊来掩饰内心的恐惧和害怕。
扶罗站在他们身前一步之遥,看她的脸色,甚至比昏迷不醒的夷衡君还要惨白几分。她被控制之时的情形一点一点在脑海清晰起来。加上她看到的眼前的画面,一个可怕的猜想呼之而出,是她!是她给了他致命一剑!是她把他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与此同时,七玄寒溟擎央祉离终于从死魂海里脱出,一路寻着妖气追来,走至行之大道池,七玄道,“礼会未散,我们聚在一起不妥,恐会引起大乱,你们便在此处等我吧,若是它逃脱出来,你们也可以就此拦下它。”三人只好点头。
七玄一进来,不想一头撞见正欲逃跑的梼杌残识,立刻将它收入镇妖瓶中。莫鱼远远见了他,立刻“哇”地一声哭得乱七八糟,大叫道:“七玄,救命啊!快救他!夷衡快要死了!”
七玄回头,眉头一皱,一步瞬移到跟前,伸手过去探他腕脉,莫鱼扶鸢紧张地注视他的脸色,礼会上,所有人死一般的沉默。好一会儿,七玄抬眸,像是什么事也没有,温声道:“夷衡君今日身体不适,体力消耗过大,暂且陷入沉睡,剩下的,便交给我罢,惊扰之处还望各位海涵。三日礼会还有半日,诸位请便,七玄先行告辞。”
不管他的说法真假几分,众人姑且信了,只当这一切只是夷衡君开的一个玩笑,想着也许明日便能在天庭某一处再见那人混笑混闹,那人一向没规没矩随心随性,众人早已习惯,这一次,想必也是。可是他们没看到,七玄抱起夷衡转过身来,看到柱子一样杵着的扶罗眼神竟冷若冰霜。
一虚静里。
七玄着急忙慌把他抱回终芜阁,此时,那人身体几乎变成透明,长袖一挥,看也不看三人一眼,冷声道,“你们出去!”
扶鸢莫鱼再无往日神采,视线里模糊一片,脑子里也嗡嗡的,好像听到了太多声音,又好像什么也听不见。猛然一句“出去”闯进耳里,下意识便按着他的话做,可心里清楚,身体却十分僵硬,怎么也迈不出去一步。扶罗想去看看那人的样子,可是七玄君将那人挡了个严实,从这里看过去,只能勉强看到一片衣角,被那一点艳红刺痛了眼睛。
她的眼上还蒙着日暮,扶鸢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能深切地感受到,笼罩在她身上的看不见的伤痛,一点一点的,想要把人吞噬殆尽。牵过她的手,无比冰冷,浑身都在颤抖,扶鸢霎时红了眼眶,眼泪流出来,灼伤了眼角。莫鱼平日里叽叽喳喳地,片刻不消停,可是却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此时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握紧了拳头,死死咬着嘴角,越是想哭,越是怎么也不哭。
七玄见他们不说也不动,不知怎么,火气“噌”地上来,站起身,眼里通红道:“杵在这里做什么?还嫌现在不够乱?是要让他死得再透些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