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神色一凛,大概猜到她要问什么,便引她到榻前说话。
坐在榻上,扶罗想了一想,才拧着眉问道:“从我重伤醒来以后,我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奇奇怪怪的,连我自己都很奇怪,我的记忆很多都是片片段段的,几乎都连接不到一起,我想我应该是忘记了什么,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只要想起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合情合理,而那个重要的部分,就是我要找的最终的答案。”她把右边的袖子掀起来露出右手腕,“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我为何一直随身带着它,我始终都想不起来,我记得该是夜阑送给我的,可是他为何给我一条没用的红带子呢?”
她又把手放在丹田处,“我的体内为何会有一颗妖丹?这颗妖丹是哪里来的?我明明修的是言灵,可是为何芳魁之力这么浓重?还有一虚静里——我知道七玄君,寒溟君,擎央君,祉离君,还有女娃娘娘,他们明明是五个人,为何殿里会有六个房间?终芜阁,那是谁的?夜阑的本体是扶桑枝,身份卑微,本无缘与一虚静里有过密来往,长幽告诉我那是因为七玄君曾经救过他的命,可仅仅只是如此吗?还有紫荆姑娘,我明明知道她与夜阑关系匪浅,又处处像极了女娃娘娘,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他们是如何相知相识的,好像有一段很重要的记忆被人硬生生掐断了一样,那个关键的部分到底是什么?”
电母看着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看着她拼命想要想起什么的样子,心里简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闷,又堵,又涩,她想这大概就叫心疼吧!可是她又不得不道:“你说的那个‘终芜阁’大概是天君的吧!你知道的,天君也是始神君之一,《神仙志》上不是记载的很清楚吗?始神六君:北和寒溟 、西光祉离 、东同七玄、南尘擎央、地母女娃、天君黄梵,虽然天君一直都住在寰宇大殿,但是以他们的关系,一虚静里有他的房间也说得通的吧。”
扶罗道:“是这样的吗?我记得他们的房间名都是以六人名号命名,就连‘寰宇大殿’都是以天君的本号‘寰宇’命名。至于女娃娘娘的房间取名‘紫荆居’,也是因为她爱好紫荆花罢了!可是那个终芜阁,和天君一点关系也没有,它到底是以什么命名的?”这下电母终于答不出来了,其余三人更是沉默。
扶罗忽然便笑了,道:“我知道你们总不会害我,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何要瞒我骗我?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电母不答,好一会儿才道:“小仙是为仙子好才说的,仙子还是不要再寻找什么答案了,根本没有什么答案,仙子能平平安安地活着,这是有人,有很多人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换回来的,仙子该好好珍惜才是。”
扶罗认真地打量他们,脑子里有太多太多的画面交相堆叠,头一时疼得要炸起来,她忽然把脑袋埋在胳膊里,对几人道:“对不起,可以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吗?一会儿就好。”四人出去了,离开时,雨师细心地把门也给她带上了。
站在门前廊下,风伯道:“这样真的好吗?她真的太可怜了!”
雷公也道:“再不做点什么,我真的要受不了了!我要去磨磨我的铁锤。”
电母也红了眼睛,一拍雷公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得找地方喷喷火才可以。”
雨师则抬头看着天空,喃喃道:“若你真的变成了星星,你大概能看到这一切,不知这样的结果你可会让你有半点高兴?”
屋里。
扶罗从怀里拿出那只木偶人,对着他喃喃自语,“你真的是夜阑吗?比起他,我为何更喜欢你?你知道吗,我好想你,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
不久,一道红色灵光从四方宫里飞出来,闪了一闪,朝着下界很快消失了。扶罗只想赶紧从这里逃出去,她努力回忆从前的事情,每次一到关键处往下便再也想不起来,她的记忆里明明到处都是夜阑,她对夜阑的感情的确是真实的,是只有对他,对心爱的人才有的那种情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和夜阑在一起她越来越感到陌生?她想破了脑袋,想要去一个没有人能欺骗她的地方。她身上的芳魁之力愈加浓重,有什么东西和她的灵力产生共鸣,一条有着类似蛇鳞纹路灵力四溢的鞭子竟从她的身上飞了出来,带着她朝着一个方向跌落下去。
她跌进了一座烟气沸腾的深山里,置身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白的世界中,她忽然想起了一些东西,这里是不归山,她曾经来过这里。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每一条路,路上的一草一木,路边的每一块石头,她都能清楚地记起来,她一鼓作气朝前奔跑出去。
寻着记忆往前走了好久,翻过一片没腰深的灌木丛,她找到了乱石林中的那棵青果树,继续往前翻过一座山,在山脚下,找到了当初停留过的那个山洞。进入洞中,在靠角落的墙跟底下,她看到了自己用白石灰画的一幅连环图,笔势很轻,线条勾勒并不流畅,说实话一眼并不能看出画上的人是谁,但是通过那个人的动作和姿态,大概能判断出那么一个模糊的影子,四幅图是那人不同的四个模样,不同的四件事,而在四幅图的左下角还刻着两个字,只有这两个字一笔一划刻得格外清晰。她脑子里一阵轰鸣,心里也刺痛起来,眼泪不知不觉跟着滚在地上。她渐渐想起来,她曾经是在一个村子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在那里,有一个人进入了她的生命,住进了她的心间,她的哭,她的笑,她的心痛,她的喜怒哀乐都只在那一个人身上,眼前浮现出夜阑的模样,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忽然,洞外传来一阵翅膀的震动声,接着一黑一白两名女子闯进洞来,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了鬼一样,十分震惊又难以置信。
两名女子生得都十分窈窕动人,黑衣女子不确定地叫了她一声“华罗?”
扶罗想不起她们是谁,便问道:“你们是谁?你们认识我?”
黑衣女子顿时变了脸色,冷冷道:“真的是你!”蓦地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几步抢上前去抓在手里打量,再抬头,目光立刻变得狠厉起来,“腾蛇鞭怎么会在你手里?大王在哪里?你把他怎样了?!”
扶罗也想不起究竟是怎么回事,脑子里的影像片片段段,她皱起眉头道:“我,我想不起来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衣女子也走上前来,盯着她的脸语气冷得骇人,“你不知道?大王当初不顾我们阻拦,硬是要来找你,他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如今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你告诉我你不知道?藤蛇鞭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他怎么会轻易交给别人?大王究竟在哪里?他到底怎么样了?”
扶罗无所适从,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都那么陌生,她抱着脑袋大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
星星抢过藤蛇鞭一鞭子抽到她身上,把她抽得连退数步,“你不知道,我便让你想起来!这种痛感你总不会忘了吧?你不知道吧,大王每次打了你都会来找我,他明明抱的是我却喊着你的名字,你可明白那种感受,那种被当作替代品的感受?!”
又一鞭子抽过来,星星咬牙切齿道,“你只知道他对你下了‘鸩禁术’,可知‘鸩禁术’到底是什么?此禁术名为‘鸩’,它真的是与鸩一样,中术者双方乃命运共同体,下术者可控制被下术者,而被下术者掌握下术者性命,你只要离开他超过他能承受的半日,他便会被此术反噬,也就是大王他真正命尽之日!他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爱得不知所措,哪怕以生命作赌,也只想把你留在身边而已,可是你呢?你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你就这样狠心?你真的要了他的命?你真的要了他的命!”
扶罗颤颤巍巍勉强站着,回过头眼睛充血问道,“你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大王?大王……银银?你说我离开他……他会死?为什么?银银……银银在哪里?我记得……我记得他是和我在一起的,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想不来……”
扶罗那个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无辜的样子再次激怒了她,星星气得浑身发抖,手握成拳,掌心被她掐得流出血来,眼见一鞭子又要抽出来,牙牙立刻一把握住她的手,摇头道,“不要再打了,你真的会把她打死的。”又朝着前方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一个人回来这里?你的心上人呢?他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你的命吗?你能狠心丢下大王,难不成也狠心丢下了他?”她拽着星星,目光里的冰冷杀意并没有比星星减轻一丝一毫,说出的话更像一把毒箭,对她的杀伤力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