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丧神说走就走,连着风雨雷电四仙也一齐带走了,夷衡眉间卷起一抹倦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依见清亮明晰,望着远方轻道:“寒溟他们不知一切可都顺利?”
七玄沉稳接过话来,道:“他们已经出发了,很快便会有结果,你放心吧。”
夷衡对着空气毫无意义地点点头,这才发觉小鱼儿还拽着自己的衣角哭个不停,他还像以前一样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脑袋,打趣道:“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娃娃,之前一直瞒着你们就是不知道怎样告诉你们才会不哭,如今你们都知道了我也松了口气。小鱼儿,你已经长大了,答应我哭过了就没事了,以后我不在身边你要更加坚强,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的朋友伙伴,我希望你们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们开心了,我才会开心,知道吗?”
莫鱼的眼泪越哭越多,他本能地拒绝听这些话,所有的伤心都跟着眼泪流淌出来,他们明明把夷衡救回来了,明明救回来了可是为什么他还要死?如果他真的死了,那当初他们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扶罗付出了所有,生命、地位、愿望、她统统不要,可是最后换来了什么?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情?
“夷衡我求求你了!你不要死!我不想你死!我们都不想你死!你不是要救天下吗?你死了谁来救天下?”
七玄眼见夷衡的情绪有了不一样的变化,那是他隐藏至深不肯流露出最沉痛的角落,胸腔里一空又一疼,不等细细品味便出口阻止道:“莫鱼不要再说了!事实如此我们都该面对,不要忘了你是谁!不要辜负夷衡对你的期待。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停在这里去悲伤改变不了的事实,二是珍惜当下去享受团聚一起的快乐,你告诉我,你选择哪个?”
一时沉默,忽然宝石山下传出“轰隆”一声巨响,是阻挡在路口的山石崩塌了,很快从山下远远地走来一群人,他们急色匆匆地往镇子上走去,有人看到山上的人影就大叫道:“诶是方才武大认识的那些青年,哎!你们可有看到我们的那些青石珠飞去了哪里?那可是我们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宝贝,就这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我们找谁说理去,总得有人给我们个交代你们说是不是?”
跟来的人纷纷附和,看这样子他们原本就是朝镇子上闹去的,若是放他们过去,怕是石镇长又有得头疼了,他们明摆着不会善了。还以为真的有人关心他们的死活,怕是除了武儿他们一家不会有人真心为着他们来的,他们想着顾着的只有自己的利益,说到底都是冲着那些青石珠来的。被他们这么一搅和,夷衡索性借这个机会绕过了那些敏感的话题,一手扯住小鱼儿,一手自动抓住七玄的手腕道:“走!我们看看去。”
一位人高马大,长着一张四四方方脸庞的中年大汉见他们一瞬间从山上来到他们面前,也顾不得惊讶了,只大嗓门喊道:“唉小兄弟,我知道你们有大本事,怕是灵修者吧?是神仙还是妖怪?不管你们是何方神圣,看在你与我们武大相识的份上,帮我们把宝贝找回来好不好?只要找回来,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你,你看,这整座山听说都是宝石,到时少不了你的,你看行吗?”
莫鱼眼里的泪水未干,根本没心思听他们胡言乱语,低着头捏着夷衡一角袖子,魂儿早不知飞去了哪里。七玄听了这些话早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看着心情十分糟糕,也只有夷衡依旧摆着一张笑脸,和和气气道:“大哥想要找青石珠,小弟也很想帮你,可实在是帮不了啊!神仙也好,妖怪也罢,都找不回你的青石珠。”
中年大汉急了,脸憋得通红,梗着脖子道:“为什么?为什么找不回来?不是说灵修者无所不能吗?这世上还有神仙妖怪干不成的事儿?”
夷衡但笑不语,摇头道:“这天地间就没有谁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妖怪也一样,那些青石珠都碎了,不单是你们手里的,还有这整座山上的,全都碎了,方才的天雷你们都看见了,有人用这些珠子躲避天雷劈身,以后彩石镇再没有宝贝了,你们也不必再惦记了,都回家好好过日子去吧。”
这些人一听宝贝一颗也没了,立刻群情激愤,中年大汉更是当仁不让,带着头鼓动他们要去讨个说法。夷衡知道凭他根本无法劝说他们,暗地里给七玄递了个眼色,七玄会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消除他们在此间的记忆,让一切都回归平静。
七玄指尖闪出一道灵光,在每个人额间划了一下,那些人立刻安静下来,嘴里喃喃说着“回家回家”,就这么转身下山去了。
而这时,前方不远传来扶鸢惊慌失措的哀求声:“喜丧神求您手下留情!求您求您……”
夷衡立刻抓住小鱼儿,另一手抓住七玄手腕对他道:“不好!快七玄!怕是扶罗的身份被识破了,喜丧神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还有银银这个麻烦的!不要再问了快带我去!”
七玄原本想说银银若是罪魁祸首,喜丧神就有充分的理由把他带回去论罪受罚,而扶罗显然偏离了司命君给她设定的人间命簿,也少不了会被责难,这些都是理所当然,合法合理的,你又有什么立场去救她,偏袒她?可是现在看来,他无论怎么说他都是非管不可了,到底叹了口气带他们去了。
雪一直下着,山路上全是被鞭子打碎的乱石,石澜护着武儿爹娘躲在一处大石后,风雨雷电四仙远远站在后面急得抓耳挠腮,扶鸢跪在喜丧神身后一直往地上磕头,银银被打倒在雪地上,身边的雪都染成了红色,扶罗身穿雪白羽衣在茫茫大雪之中更衬得雪骨玉肌,曼妙迷人,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上还蒙着一条鲜红的丝带,脸显得更加小巧,唯一不与她相配的便是手中的藤蛇长鞭,血红的纹路仿佛正是为吸血而生,喜丧神踩在鞭子上,眼角的笑意更像是刀尖,毫不遮掩地一刀刀刺在她的身上。
“凤尾扶罗!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想着管别人!你敢和我动手,是真的想背离六界逆天犯上吗?是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你也不是没干过!上次我好心放你一马,可是在我这别想着还有第二次!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管你穿得多玉洁冰清,也遮不住你骨子里的丑陋和肮脏!你可知道,你让我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恶心!”
扶鸢不停磕着头,嘴里念叨着“求您放过她求您放过她”,纤弱的身子在雪地里抖得几乎要跪不住,额头不知磕在了什么东西上,血糊糊地连伤口都看不清,即便听到了难以入耳的谩骂,依旧还是念着那句“求您放过她。”
扶罗看了一眼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银银,又看了一眼疯子似的磕个不停地扶鸢,抬头让整张脸都迎接着落下的冰凉,仿佛只有这一丝凉意入骨,才能让她勉强撑着这一壳子虚骨不倒。
她哑着嗓子开口道:“扶鸢你站起来,不要再跪了,也不要再求了,这世上能救我的只有那一人。喜丧神……喜丧神……想不到还是落在你手里,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你想带我走可以,有两种方法:一、你把我打倒,打到我不能反抗了,你把我拖回去。二、你在这里杀了我,把我的尸体带回去。不知喜丧神大人要选哪一个?”
“还有第三种方法,等我了结所有的事情,我带你回去。”猝不及防地从背后传来这句话,声音略显急促却格外清澈明朗,扶罗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来。
红丝带遮住了她的眼睛,夷衡看不见她的目光,可是却感觉得到,她的目光一直钉在他身上,充满着无限眷恋,甚至是有些粘腻的。
莫鱼看到她的打扮,神情有些恍惚,脑子第一次转的快了些,嗓子因为哭的太多有些沙哑,一开口却是岔了腔道:“扶罗你的眼睛又看不见了?是方才青石珠的灵光?诶你怎么知道用日暮带可以看清?你,你想起来了!”最后一句不是疑问,是笃定了的。
扶鸢听到莫鱼这一解释忽然怔住了,然后发癔症似的从地上蹿起来直扑扶罗,因为冲得太猛,两个人齐刷刷地倒在雪地里滚了一圈,扶罗不知她这是这么了,也没有挣脱她,只是两只手抓得她更紧了些道:“扶鸢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我啊!”